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逆光的风 作者:喜安贤 文案: 他是鬼魅,也是阳光,更是我今生的宿敌。 内容标签: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:主角:乔恕,顾向阳。 ┃ 配角:沈小南,安泽海。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第1章   哥哥米康怒气冲冲推门而入,指着我的鼻尖骂道:“米嘉,你是有多下贱,才如此倒贴了乔家领养的的那个小子去!”   我放下手中的银饰,缓缓道:“这是经过爸爸同意的。”   “你若是不乐意,我替你去给爸爸求情。”哥哥说的真诚,我甚是感动。   “不必了哥哥,我很乐意。”   是的,我很乐意。自打在我的生日宴遇见顾向阳的第一面起,我的一颗心,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。   即便我早知道,他风流成性,视女人如衣物。   早些,米康把他的资料放在我面前,在看到他形形色色的前女友数不胜数时,我是小有愠气的。可后来,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。   由是,好奇心使然,我顺藤摸瓜,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同时,我花费两年时间,竟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秘密。   可与此同时,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   若说以前,顾向阳的女友都如蜻蜓点水般略做停留,便被他弃之如敝帚,我尚可接受。可在这两年的调查中,一种莫名的直觉强烈涌入心头,与日俱增,让我隐隐担心。   这一切,都源于那个假的乔氏千金,乔恕。我绝对不想承认,她于顾向阳,是个特别的存在,不折不扣。   所以,夜长梦多之前,我求了爸爸,让我们及早定下婚期。可是万没有想到,我精心布置的婚礼,是在一场混乱中,草草结束的。   而始作俑者,就是那个叫乔恕的女人。   ☆、第2章   记事以来的岁月里,我最幸福的童年,止于6岁之前。   我住在美丽的城堡一样的房子,有一个非常宠溺我的爸爸,他每次回来都会笑着蹲下身子,等我迈着蹒跚的步伐,钻进他的怀抱,便紧紧将我拥抱,用下巴的胡茬儿蹭的我“咯咯”直笑,然后再问一句:“乔恕,爸爸不在家,你不听话了没有?”   是的,我叫乔恕,宽恕的恕。  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我被管家大人看着,在院前的草坪上放风筝。虽说是初春,可乍暖还寒,才是一会子功夫,我的小脸便被尚为尖厉的北风给吹得红红的。   玩的尽兴,我一个回头,还没有看清来人,便一头扎进了那人的怀抱,碰到了我的鼻尖,生疼。我抬头,眼睛瞪的圆滚滚,便片刻没有离得眼前的人。   “叫哥哥。”一道声音从远方飘来,我被吸引过去,竟是爸爸。   记不得是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,我露出甜美的笑容,张开双臂跑过去,等待着爸爸的拥抱。可他却生冷的将我推到了一边,搂过刚才的那人,说道:“从此以后,他便是你的哥哥。”   我噤了声音,口中呼出团团白雾,愣愣的看着爸爸口中所说的的哥哥。仰着头,我才能看到他的模样。   脏脏的,脸颊脏脏的,衣服脏脏的,鞋子脏脏的。尤其是他的眼神,也脏脏的。只是那时我并不懂得,那是讨厌,和不屑。   我的眼睛湿润,大吼一声:“我不要!”便丢了风筝,边哭,边向一旁跑去。   可事实并不能如我所愿,就算我百般抵触,那个脏脏的男孩儿,还是住进了我的城堡。与此同时,他还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,爸爸的爱。   爸爸再没有拥抱过我,再没有抚摸过我的额头,再没有,对我笑过。我像是一个不祥之物,全家上下所有人,都因为爸爸态度的转变,而对我避之不及。相反,那个叫顾向阳的男孩儿,却从此享有我的特权,光明正大,耀武扬威。   而那年,我年仅6岁。   没有人告诉我,我到底做错了什么,才会在一夕之间,让所有的人都从原来对我的宠溺,转变为现在的厌烦。   爸爸很忙,我鲜少见到他,6岁之后,自是更少。可是我见到顾向阳的时候却很多,但,我却有些怕他。   饭桌上,通常只有我们两个人,面对面坐着。我喜欢吃什么,或者,我多动一下筷子的菜,他会立马吃完,一滴不剩,最后,桌子上只剩下我从不肯入口的菜。当我气不过,眉梢紧皱之时,他通常会停下筷子,把碗一推,说一句:“吃的好饱。”便扬长而去。   也许从那时起,我和他的明争暗斗,才正式开始。   由此,我吃菜便会故意先吃我不喜欢的菜,或者,我会央求做饭的阿姨,这个在家里唯一对我依旧疼爱的阿姨,专门做一锅他讨厌的汤。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反击,他开始变本加厉。   我6岁的时候,他9岁。所以我初三的时候,他高三。我们是在同一所学校的,只不过初中部与高中部,隔得还是比较远的。   在此之前,我是小学部,他是初中部。那时还算有所收敛,他顶多会借以学校不准私家车接送为由,主动请缨骑自行车去上学,然后好心载着我去学校。最后在出了家门一条街道后,面不改色的将我扔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。拜他所赐,我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,到后来的习以为常,应对自如。   后来我会骑车的时候,已经转入初中部,那时他高一。只是这时,他却180度大转弯,没有征求我的同意,便私自锁了我的自行车,强迫着我每天坐他的车子上下学。   起先我觉蹊跷,万分警惕,生怕哪里又冒出一个坑,可时间长久之后,并无其他异样。我还是有些欣喜,觉得他是良心发现,想要弥补。   只是后来我才得知,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。   那日晚上放学,我突然被一群高我半头的女生拦截,就这样毫无防备的,我被强拉硬拽进她们的教室。   原来真正的报复,是假借他人之手。   回家的时候,我的头发是乱的,身上是脏的,脸上,是一条条指甲抓伤的痕迹。这是我殊死搏斗的结果。不过,顾向阳的女朋友,也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。   似乎是做好了看我笑话的准备,顾向阳少有耐心地等我回家,然后在看到我一脸狼狈相之时,发出“啧啧”的轻蔑:“你这是哪里鬼混去了?我得告诉你爸。”   我狠狠瞪他一眼,没有说话,径直向前走去。   他却是不依不饶,揪了我的头发,说道:“小屁孩子,不准你用那样地眼神看着我。”我的头发被他揪的生疼,不经意间,我竟一个拳头,挥了上去。   当晚,似是因我越战越猛的缘故,顾向阳光滑的小脸上,平白多了几道抓痕。只是,逞一时之快,终为莽夫之勇,尤其是对顾向阳那样小肚鸡肠的人。   饭桌上的不爽,这次的毁容之仇,都成为他升入高三之时变本加厉的理由。   每年运动会,学校的空气里便都像是注射了一剂强心针,到处都是亢奋的因子。初中部与高中部的篮球比赛选拔出的两组冠军队,会再进行一场观赏性的联谊比赛,供学生观看。这场比赛,是进入体育馆中,作为一场娱乐性的表演节目而进行的。   只是我没有想到,此次夺魁的,是以顾向阳为先锋的高三(19)班,和以安泽海为先锋的初三(25)班,也就是我乔恕所在的班级。   在此之前,我的小队排练的一台芭蕾舞剧,竞选上了开幕式的节目。顾向阳早先是知道的,所以,他偷偷换了我的芭蕾舞鞋,比我的那双,小了一号。   开幕式的那天,随着音乐,我迈着舞步走上台的时候,才惊觉,鞋子有些蹩脚。当下,我张开的手臂尽头,手掌心里生出一层冷汗。可到底是从小便开始学的舞蹈,为了不拖累团队这半月来的努力,我咬着牙,硬是完美谢幕了。   只不过,我的脚也废了,怕是得十天半个月不能走动。   拖着血淋淋的双脚下台的时候,安泽海满是惊讶: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我咬着嘴唇,摇头:“没事,班长帮我把包里的药拿来吧。”   安泽海的身影脱离我视线的时候,顾向阳填补了空缺。他嘴角扯着一抹诡异的笑,看了我一眼。   被一阵疼痛刺醒,我低头看过去,是安泽海在给我上药。有些不好意思,我蜷缩了一下腿弯。   他皱眉:“不要动。”   我还是做不得那般,说道:“班长,该上场了,赶紧去吧。加油,我相信你们!”   他似是没有听见,终是一丝不苟地上完药,才大功告成般的随队伍出发。我望着那有些冰凉的脚踝,心里一抹温暖。   原来,被人关心的感觉,是这样的。   只是,还没容我喝完一碗茶的功夫,前台便一阵混乱。我放下盛茶的杯子,有些着急,恰巧碰上从外场跑回的沈小南,她气喘吁吁:“两组篮球队打起来了,好好的篮球比赛,变成打群架了...”   台下,是坐着全校的老师和领导的。我一个着急,竟忘记了自己的脚是残的。结果,前台没去成,我先去了医院。   ☆、第3章   医生处理好,又叮嘱了一番之后,管家接我回了家。路上,是冷冰冰的脸色,我知道,他是嫌我给他找麻烦,惹是生非了。   自是识趣,我便没有再说话,也是因为,我正在思考一个问题。篮球队打架,我干嘛那么激动呢。   最后我归结于,是因为两个足球队,都与我关系匪浅的缘故。应该是的,一个是我乔恕所在的班级,令一个,是我从小到大的敌人。   可是这不得不衍生出另外一个问题。顾向阳,为什么是我的敌人。   最后我归结于,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。他不但犯我了,而且还是肆无忌惮地犯。最重要的是,他是抢走我一切,还骑在我头上拉屎的人。   这些我都可以想明白,可有一点,顾向阳为何这般待我。或者说,他凭什么。   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时候,阿姨偷偷端给我一碗汤,因为这并非开饭时间,不能开小灶。可阿姨前脚刚走,顾向阳后脚就跟过来:“开小灶,我得告诉你爸。”   看着他眼角肿的大包,鼻梁上的一块青紫,我竟然,突生恻隐之心。不想跟他一般见识,我便背对着他,拿了书,自顾着看去。   他似乎非常不满意我这个态度,又挑衅道:“你那个小男朋友,千万得告诉他,小心着点。”   先是一懵,后来我才恍然得知他口中所说的人是安泽海。像是被突然点着了的炮捻子,我猛地转身,恶狠狠地瞪着他:“有什么事冲着我来,牵扯无辜的人算什么本事!”   这下他倒是乐了:“看把你激动的,原来这样你才能生气。”   我顾不得他的得意,又补上一句:“胆敢招惹他,我跟你势不两立。”   “怎么办,乔恕要跟我势不两立,我好害怕呢!”说罢,他瞥我一眼,轻蔑的笑笑,便扬长而去。   可我真正的噩梦还是开始了。   在开幕式上出现群架行为,着实开创了本校的先河。先是两班的班主任,两年级的年级主任受了处罚,接着便是他们篮球队员集体记了大过,外加5000字检查,全校广播。   只是我因为脚伤,再次返校的时候,广播又恢复了平常的校园新闻,竟没能听见顾向阳那个混蛋的悔过声明。   着实是人生一大憾事。   不过我想,我还是幸灾乐祸早了。回了学校才知道,不知何时,我已经顶了一个早恋的头衔。坐到座位,凳子还没有焐热,我便被老班召唤了去。   早就在那里候着的,还有班长安泽海。无论我俩怎么解释,都没能改变老班的想法,想来,他早已深信不疑。   从办公室出来,我感觉歉疚,说道:“班长,是我连累了你,我向你道歉,对不住了。”   他一愣:“这并非是你的错。我一个男生倒是无碍,只怕是玷污了你的名声。”   那一瞬间,我的心底好像突然绽放出了花朵。原来,这世界上还有这般,善解人意的,男生。想来,我是被顾向阳给气怕了,觉得这世间的雄性,都是攻击性极强,且霸道的。   多么好笑,以偏概全。   所以,在顾向阳一再向安泽海发难时,我便心里一堵,愤然不平。初冬的午后,阳光的照耀,一点抵挡不住渗透的寒意。   顾向阳又在刻意找茬儿了,在篮球场上。看着他和安泽海的对峙,以大欺小,我的牙齿咬的嘎嘣脆,便从超市取了一瓶冰镇的水,边走边拧,走到操场,悉数奉给了顾向阳的脸。   瞬间,白雾四散。   时值初冬,这冰镇的水泼到脸上,想来是极爽的。安泽海和他同时都望了过来,夹杂着着不可思议。   我笑笑:“爽么,顾向阳?”   他愣了一秒钟,然后用围巾擦掉脸上的水。那围巾我认得,是人家的现女友给织的。之后他便饿狼扑食似的朝我走过来,一把揪住了我的校服领子。   整个操场的人都围过来,似是很热闹。   他满眼愤怒,对上我笑意盈盈的双眸。我知道,这回,我算是胜了。好像不知何时,我和顾向阳之间的战斗,演变为最先愤怒的那一方,便成了失败者。   可这回明显的,他愤怒了,怒不可遏。僵持了一会儿,他的手猛然松开。我向后退了一个趔趄,目送他潇洒的整了整校服褂子,吼了一句:“都给我滚回去上课!”然后,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内。   安泽海看了我一眼,没有说话,回了教室。我知道,他不愿意看到我作为一个女生,为他一个男生出头。   这件事情之后,我和安泽海的恋情,便是坐实了。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,还是顾向阳又使了什么其他的法子,不久之后,安泽海便转学了。   终究,我是心怀愧疚的。毕竟,是我和顾向阳的战争,波及到了无辜的安泽海。   自此,我们似是息战了一段时间,可也仅是短短的一个月。周末的一个晚上,我突然发现抽屉里装着妈妈照片的锦盒不见了,而在此之前,只有顾向阳来过我的房间。   我怒发冲冠,一个箭步冲进顾向阳的房间,正埋头写作业的他一脸惊愕。可没等得他发声,我便抓起他的笔记随手一撕。瞬间,他辛苦了一夜的作业,变成了一堆废纸。   他也愤怒,揪了我的胳膊一甩,我便摔倒在地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   “你是疯狗么,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,就敢发狗疯?”这样还不够,他又厉声吼道。   一时间,我的胳膊无法动弹,可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愤怒让我不得不以牙还牙:“你是贼么,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,就敢偷东西?”   他青筋暴起,冲上来一把将我捞起,掐住我的脖子:“你再说一遍?”   我被他的力道呛的流出眼泪,可还是死死盯着他,艰难挤出几个字:“家贼难防!”  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,抓着我脖子的手臂,青筋似要裂开,连着我的呼吸渐渐困难,脸色憋得通红。   良久,他突然松开手臂。我呛得直咳嗽,他冷冷一声询问:“你说的是你那破照片?”   原是,顾向阳跑我的房间找笔,却看到那装满照片的锦盒,看了一眼,便扔到了我的床上。我忙跑过去看照片,确定它们都完好无损之时,我再返回到他的房间,便只有“咚”的一声关门声迎接我。   这无心的误会,却让顾向阳记了仇。他本就热衷没事找事,这下,更是难得消停。   回了学校之后,所有和我接触较多的同学,都被高三(19)班的一众人叫过去问候了一番,他们再次回来,便都对我的询问不理不睬了。   一夕之间,我被我的班级,孤立了。  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顾向阳的高考,我的中考。在此期间,他并不知道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,我在被子里哭了多少回。   夏的热浪一潮高过一潮,知了的叫声聒噪,顾向阳考试结束,吹着口哨进来的时候,我正在用洗衣机洗衣服。见状,他把身上的短袖脱掉,扔过来:“正好,脏了!”   我看过去,他不羁一笑。有专门洗衣服的阿姨手洗他的衣服,如此,他还见缝插针,怎不教我一股子气。可我握紧的拳头还是慢慢松开,正反,暑假过后,他是要离开的。   见我没有理睬,他走过来:“我的衣服要手洗。”   我的火气郁结在心,随手把他的衣服扔进盆子里,咬着牙说:“好。”   “记得要温柔,洗坏了,要从你的生活费里扣的。”他又吹起口哨,上了楼。   次日一早,我背好书包,准备上学,看到门子上的便利贴。   “提醒过你要温柔的,现在洗坏了,怎么办呢。看在你亲自动手的份上,准备好一半的现金,晚上给我送过来。”   我吹吹刘海儿,喃喃道:“那你好生等着吧。”   ☆、第4章   直到我的考试结束,对面的房间都再没动静。我正乐得耳根清净,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。   “乔恕。”   这声音很熟悉,我却愣是想不起来:“你是?”   对方沉默一会儿,回道:“安泽海。”  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,我倒是有些局促,站在门口,踌躇着。正打算回去,安泽海出来,叫住我。   “怎么又要回去?”   有些尴尬,我竟结巴了:“大...,大家应该都不欢迎我吧,我还有事,先回去了。”说罢,我转身要走,被他拉住:“都等着你呢,大家。”   包间左拐右拐,若不是跟着安泽海,我肯定得迷路。推门而入的时候,里面正乱作一团,争枪着话筒,看到我俩,静止了几秒钟之后,竟都推搡着,把话筒扔给了我和安泽海。   推脱不得,我便随便唱了一首。   唱毕,包厢安静下来,对面沙发上的一众人都低下了头。我知道,被孤立了大半个学期的我,早就融不进去了,如今请我来参加此次毕业聚会,肯定是安泽海一个人的想法。   既然清楚,又何必再装傻:“你们好好玩,我还有事,就先走了!”   出了门,便没有人再跟来,我自是一抹苦涩,竟只顾着一直走,迷了路,像只无头的苍蝇般,穿梭在走廊里。   然后在一个拐角里,我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,慢慢走过去,我可以看得更清楚。确是,人是看清了,我却愣住了。   那个刹那,世界仿佛静止。   一袭白裙子的女生被顾向阳抵在角落,疯狂地索吻。女生一再的逃脱,带着哭声的求饶,换来的是他作为强者一方的变本加厉,以至于,那拥抱的力道,像是要把怀里的人揉碎。   “乔恕!”   一道声音中断我的偷窥,与此同时,还有激情燃烧的顾向阳。我向安泽海望过去,顾向阳向我望过来。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竟莫名惶恐。   “你再不来,我就得迷路了!”我勉强厚着脸皮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,小跑过去到安泽海身旁,拉着他离开这是非之地。   拐了几个弯之后,安泽海挣脱开我的拉扯,询问道:“刚才,是顾向阳?”   我看着他,点点头。   他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尽然。顿了顿,他又说道:“回去吧,别乱跑了。”   我顺从的被安泽海拉进包厢,在此之前,我是完全无意识的。直到推门而入时那鱼贯而出包围在我身旁的人流,你一句我一句叽喳着,弄疼了我的太阳穴,我才回过神。   沈小南拍了一下我的肩膀,还不忘睥睨着我,说:“乔恕,大家都没有要怎么着你的意思,你就别端着了。一笑泯恩仇,老死不相往来,你选一个吧。”,接着,包围我的是一群无比诚恳又闪亮的小眼神。   大小姐沈小南,竟然都在向我示好。虽然,这个示好,并不怎么友好。   ...   我受宠若惊,看向安泽海。他道:“他们,也是被逼无奈。毕竟,混世魔王的本事,你是再清楚不过的。”   虽是夏夜,午夜的风还是有些微凉。一众喝的醉醺醺招摇在马路上的人群,高亢着“让我们红尘作伴,活的潇潇洒洒...”   凉风中,我耳畔的头发飞扬,眯着眼大声询问道:“顾向阳到底对你们说了什么?”   说了什么...。这声音似乎还有回音,在空中回旋着,转了几个圈,才又飘向无尽的远方。   “我说,你们若是再围在乔恕身边,我就把你们统统临幸了。...哦对,男的不归我管,当然,有人替我管。”   我皱下眉头,猛地睁开眼睛,迷迷糊糊,竟是顾向阳的一张脸。   “早上好!”这张脸还笑着,露出了两排大白牙。   完蛋,在梦里都摆脱不掉这张脸。可容我愣了几秒钟神儿,才惊觉,这有可能不是梦。不,不是可能,是一定。   “你干嘛~?”我“噌”地坐起来,怒目且气急败坏。   他似是觉得我的尖叫声刺耳,微眯了下眼,然后掏了掏耳朵:“讨债。”说着,右手一摊,摆在我面前。   瞬间,我想挠墙,我要崩溃。   爬下床,我没有穿鞋,走到衣柜前,翻腾开存钱罐,把所有的钱都悉数倒在床上,然后捡起几张大的,递给顾向阳:“滚!”   他砸砸嘴:“说了半价。”说着,还抽出几张,扔给我。   我谢天谢地的收回,又不紧不慢地把钱装进存钱罐,密密实实地上锁,然后扫视观察半天,还是将存钱罐丢进衣柜,用衣服包围,才放心地关上衣柜门。   一转身,我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向阳,吓得躺在柜子上:“你怎么还没走?”   他笑笑:“我是想提醒你一下,你昨天喝的醉醺醺,见了男的就往上扑,这样,多丢你们乔家人的脸?”   我捞起一旁待洗的袜子,扔过去:“不劳你费心。”你才是少欺负良家少女,这般想着,昨晚在包厢迷路时的场面又浮现,让我的脸颊发烫。   无奈用劲儿甩了头,用被子蒙上。   暑气褪去一半的时候,顾向阳拖了行李箱,南下去了沿海的城市。   临行前,他留下一句话:“乔恕,等着你哥哥我回来。”正巧,一阵夏风从窗户吹来,穿堂而过,飘拂了他头顶站立的精神抖擞的头发丝儿。   我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:乔恕,我们回来再战。   转入高中部的我,没了顾向阳没事找事的挑衅,才发觉,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吃饭睡觉得日子,是如此舒坦。   只是被我刻意压在心底的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,被再次返回的顾向阳给发掘的淋漓尽致。我才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。   隆冬,我呼着白雾搓着手,站在老宅门口,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管家卸下后备箱的行李,然后从车子里走出的顾向阳,和不知名的,曼妙女子。   北风呼啸而过,吹在脸上,像刀子。如此,还疼不过我心尖的那一阵抽搐。终究,是如何欺骗不得自己的心。   乔恕,你喜欢上顾向阳了。   从目睹他激吻另一个女人的时候,你就清醒的知道了。   只不过你知道的,这种心思,来得有多么可怕。   可是,它就是可恨的事实。   我躲进房间,慢慢咀嚼着这个刚刚冲破防线,在原本平静的海面遍地撒泼,叫嚣的小心思。   那个寒冬,许是我的刻意躲避,或是他的本不在乎,在他短短停留的几天时间里,我们没有见过面。   儿时可笑的锱铢必较,于现在,像是都变为不可回首的梦魇。像是一阵风,刮了便是刮了,再找不回掠过的痕迹,也再没人会在意。   高考完之后,乔威给了我一把钥匙,说是我妈留给我的。   我惊奇,他从没提过我的妈妈:“我妈在哪?”   “死了。”   ☆、第5章   眼前这座荒废的小公寓,就是我妈留下的遗产。周围丛生的杂草,昭示着许久无人居住的苍凉。   成人之年,我的爸爸送给我最大的生日礼物。   你已成年,赐你一座房,独自闯荡去吧。此后是生是死,便都与我再无瓜葛。   这不稀奇,也并不意外。如今,我只是换所房子居住而已,其他,好像并无什么两样。只是,我本就敏感到变态的心灵,突然折射出一个巨大的想法。   我乔恕,不是乔威亲生的。   应该是吧。   是的。   我的脑仁一阵疼痛,好像在罢工。停止思考,我拖着行李进了门。里面的家具虽有些老旧,但都尚为完好。   横扫一圈,我叹口气,垂下脑袋。厚厚的,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。从卧室开始,我卷起衣袖裤腿,蒙上报纸,弯腰劳动起来。   待到灰尘呛得我咳嗽着,一滴眼泪落入水盆,发出悦耳的声音之时,我才发觉,我哭了。   原来被扫地出门的感觉,还是痛的,比这十几年来被所有人视若无睹为透明人,还痛。因为这意味着,我这个不受亲人欢迎的累赘,终于被抛弃了。   迎来了她必然的下场。   独自一人踏上北上的火车,我生出一种,如释重负。原来这座城市给我的,全是不安与压抑,还有刺痛。   乔威说,我妈还给我留下了一笔保险基金,受益人,写的是我的名字。但这笔资金暂时安放在他手里,每年除去学费,还留下一笔可观的生活费。   所以,我与乔家的联系,除了我姓乔,还剩下每年元旦那日,□□上平白多出的一笔钱。那个数字的变动,倒是提醒着我,我曾经,并非孤儿。   把妈妈的照片夹进书中,我背起书包,走出图书馆。又是一年隆冬,只不过和南方的阴柔不同,这北国的大雪鹅毛般纷至沓来,倒给人一种视死如归的壮观感受。   我撑起一把伞,在步入第二个台阶的时候,呆呆顿住。   仿佛一瞬间,就又回到了那个冬日的午后,他满眼愤怒,揪着我的校服衣领,咬牙切齿的时候。   忘了说了,或是不想承认,那时的他,眉眼如画,勾人魂魄。   如今,顾向阳就站在我的眼前,千真万确。伞内,是一丈之内的波涛汹涌,伞外,是一丈之外的咫尺天涯。   明明这么近,他却那么远。   大雪阻碍了我的视线,所以我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。只有他身旁的那抹酒红,像是这冬日怒放的花,闪瞎了我的双目,刺疼了我的心。   也哽咽了我的喉咙,酸涩了我的鼻尖。   他从南方的艳阳里走来,追寻到北国的大雪纷飞,只为博得红颜一顾。如此这般,倒也没有辜负他浪荡公子的雅号。只是未曾想到这世界如此之小,竟然遇见了我。   蓦然清醒时,我已与他擦肩而过。只剩下残存的久违而又熟悉的味道,才足以说服我,我又见到了顾向阳,千真万确。   后来无意中得知,那日在他身旁的那女生,与儿时亲眼目睹他激吻着的女生,是一人。   嘴里嚼着柚子的我,听到宿舍里对校花男朋友的八卦,一个不小心,咬住了舌尖,生疼。瞬间,我的眼睛,涌起一团白雾。   宁可他万花丛中过,也不愿他心系一人。   只是事后,我还是清醒的想明白。原来没了不得已的牵连,他是早已将我抛在脑后的。而少时负气的争斗,只有我当了真,没承想,他对我,是真的讨厌。   眼泪“吧嗒”掉在书上,我的手机也同时响起。   “乔恕?”   我耸耸鼻子,道了声:“我是乔恕,你是?”   远远望去,咖啡店的玻璃窗上爬满了白雾,与这漫天的白雪相映,倒生出一股子巧夺天工般的不谋而合。   我推门而入,一股暖意扑面而来,老友的笑容,也映入眼底。   “怎么这时候到这里来,不怕变雪人?”我小碎步跑上前,一年未见,多少激动。只是又突觉不对劲:“你们,是一块来的?”   高考后,安泽海去了西北,沈小南留在了南方。如何,俩人是不顺路的。   气氛一阵怪异,教我生起兴致:“这寒冷的天儿,离春天,还有多些时间呢吧!”   沈小南抿嘴,嗔怒:“冬天到了,春天不远了。怎么乔恕,雪莱大诗人的名句,你有意见?”她嘴上如实不肯饶人,怎奈何眉眼之间隐藏不住的笑意,和梨涡浅显的娇羞。   这也许,就是陷入爱情里的女子罢。   有谁能想到,骄傲如沈小南,竟也逃不过爱情的魔爪。   安泽海点过咖啡,说道:“没想到你来了这么靠北的地界儿,这怎么也不像乔恕啊,南方的冬天都恨不得裹一床棉被出门的人。”   我说:“坦白从宽,拒绝打岔!”如此明显的要转移话题,真的很安泽海。不过,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宠溺,与默契。   心有灵犀,一点通。   会面仅是这短短的几个小时,我便噘着嘴,目送着眼前的俩人进了机场。安泽海的爸爸被双规,自尽于狱中,留下她和妈妈,准备移居加拿大。沈小南也随着去那里发展,过不得多久,结束了国内的业务,他们举家也要出国定居。   一时间,我不知所措。   所有的,我身边所有的人,似乎都离我远去了。   天气回暖,图书馆里的人流多了些。我去的有些晚,再找空位,已经很难了。好容易在满是黑压压的人头里看到一个空当儿,我脚步加快,在书包丢在桌子上的时候,与桌子配套的凳子,却被另只手拖走。   我转头过去,与一双明亮的眸子对视。   是一个陌生男生,戴着耳机,手里抱着一本摄影杂志。令人记忆深刻的,是他的一双女生般美丽的眼睛。顿了一顿,他转身走掉。   良久,我坐下,然后反应过来。我这是享受了“女士优先”的优待。   从图书馆出来,已时值午后,清晨的寒冷被温暖的太阳光驱散。罕见的晴天一扫多日来的阴郁,连着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。   我哼着小调回宿舍,然后在门口,顿住脚步。   多可笑。那只是一个背影,穿着黑色的大衣,左手手腕处微露出淡蓝色的衬衣里衬,我却能够本能感觉出,衬衫袖口的英文缩写。   GCY.   顾向阳,啊...   他不经意间的一个转身,与我对视。我的心口一紧,心跳,已然快了一拍。看着他慢慢走过来,我竟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。   这么多年过去,我俨然活成了一个胆小鬼。   “别来无恙,乔恕。”他的气息微弱传递过来,竟让我鼻尖泛酸。   我后退一步,不自觉地把手从口袋里放出来,交叉于人前:“...呃。”   呃。话一出口,我想一巴掌拍死自己。乔恕,你这是怂了么?   果然,他笑了,是轻蔑的笑:“你在---,害怕?”   “你瞎说!”   话音落下,是片刻沉默。随即,我的脸便迅速发烫,火辣辣的,直到耳根。我的心声在不住地抗议:“乔恕,你太蠢了!”   乱糟糟的学校餐厅,我向后转身,仰脸,皱眉道:“你确定,要在这里吃?”   顾向阳没有答话,自顾朝着窗口走去,一会儿停下:“就这个。”   我一看,瞬间气极。他还记得,我确信他记的清清楚楚,我讨厌西红柿鸡蛋面!确切的说,我讨厌鸡蛋,煎炒油炸,任何模样的鸡蛋。   第一次,与他一个桌子吃饭的时候,他给我留下了满满一桌子的鸡蛋。   我不依,掠过他向别的窗口走过去,却被他捉住,夺了卡。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上来的时候,我皱眉,他诡笑。   “几顿没吃饭了,好香!”说着,他开始狼吞虎咽。我相信,他是许久没吃饭了。   见我没有动筷,他推开自己已经吃的一滴不剩的碗,问道:“你不吃?”不过他并没打算等我的回答,便拖过我的一碗面去,埋头吃起来。   填饱肚子,他似是很满意。餐厅门口,我说:“如果没别的事,我就先走了。”   他拉住我,我挣脱掉的同时,怒吼一声:“你女朋友不是在这里吗,缠着我干嘛?”   这一吼,威力着实不小,餐厅门口所有人的目光,都齐刷刷的聚集过来。连带着,还有顾向阳炸毛般的怒视。   ☆、第6章   石子路旁,我挣脱开顾向阳的拉扯,说道:“我说的不对么?苏杏儿,我们亲爱的校花,你顾向阳的女朋友!”   他向后退一步,双手抄进裤子口袋,眯着眼睛,等我说完才上前:“不对。”说着,又上前一步,看着我的眼睛说道:“是前女友。”   我扯嘴笑笑:“这和我,有半毛钱关系?”说罢,我转身,快步回了宿舍。   回的有些急,坐在凳子上时,我的额头竟渗出细密的汗珠。可我是无暇顾及的,因为顾向阳,又分手了。   有欣喜,因为给他幸福的那个人不是苏杏儿。可更多的,是铺天盖地的害怕,因为苏杏儿那样的美人儿也没能留住她。而我这个永远站在黑暗角落里的懦弱者呢?   更是天方夜谭。   入夏,学校40周年纪念日的到来,使得每个学院每个专业的节目准备活动一度水涨船高。能够通过晚会节目组的终审,是班级的荣誉。   我所在的专业只有一个班级,任务艰巨,便被班委不由分说报上了我的芭蕾舞剧。我着实无奈,早些年,我就丢下了舞蹈,再没练习过的。   距离晚会还有一个月时间,是容不得多想的。我寻了班里有些芭蕾舞功底的女生,便见缝插针,开始了排练。   排练已经一周的时候,排练厅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   我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,看到本该开始新一轮压腿训练的人全都松散开。见我出来,便都跑过来:“乔恕,有个传媒学院的,说是要给我们拍照!”   说着,那人走过来。只是第一眼,便是让我一惊了的,因为这人一双明亮的眸子。可是接下来,我的脑仁便开始疼起来。   因为此人太眼熟,我好像在哪里见过,可一时,又想不起来。   不好拂了大家的兴致,我也就没有阻拦拍摄的进行。拍摄完毕的时候,已是近晌午,如此,又浪费了一个上午的训练时间。   我正寻思着如何找个其他的时间给补回来,耳畔突然响起一道询问:“有时间么?”   没有停顿,连头也没有抬,我答:“嗯。”只是话毕,我便反应过来,抬起头看着这个学摄影的:“嗯?”   这一带的餐厅我没有来过,离我们的宿舍楼太远。不过当邱景辰端着一盘接着一盘卖相姣好的美食过来的时候,我是有些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冲动。   “你们这里怎么还有自助餐?”我问道,满是不可思议,和不服气。   邱景辰笑笑:“整个学校只有这个餐厅有自助餐。”   我撇嘴,塞进嘴里一个鱼丸子:“抗议!”届时,还注意到了他手臂旁的杂志,是关于摄影的。我的脑海突然一道电石交加而过,不得不使我瞪大了眼睛。   “...你,你是...”   他放下筷子,看着我:“现在才想起来?”   这人,就是我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位,让给我座位的,好人!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,我拍了自己的脑袋:“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!”   自行拍摄一个系列的主题,是邱景辰期末要交的作业。我看了一看在他拍摄下,我的演员们的照片,系列的名字叫“脚尖天使”。   因为邱景辰的追求完美,精益求精,所以免不了,我们排练完毕,还要被他的相机一阵折腾。   月底,赶在期末前两个星期,晚会开幕。   多少年过去,我再次穿上芭蕾裙站在舞台上的时候,心里突然想起的是初三那年的运动会开幕式上,顾向阳给我换的小一号的舞鞋。   如今,我的舞鞋完好无损,给我换鞋的那人,也渐行渐远。   当晚的表演很成功,与观众互动的表白墙上,被满满的赞美声霸屏。我弯腰谢幕,转身下台的轻轻一瞥间,表白墙上滑出的一句话印刻在我的脑海,怎也挥之不去。   “鞋子都挺合脚的。”   鞋子挺合脚的。我边寻思边换衣服,所以出了化妆间,竟也不自知。   “乔恕。”邱景辰鲜有的不带相机。   我的思考中断,重新回到圆满完成任务的喜悦里:“你刚才在台下看着我表演的?”   他点点头:“很美。”   我却觉得有些奇怪:“你,有什么事吗?”   他又点点头:“我的作业通过了,为了表示感谢,顺便放松一下,我带你出去玩吧。”   虽是祖国最北边的地界儿,但在这盛夏时节,却也逃不过燥热的侵袭。我提议去了冰窟,然后在回来的几天里,我患了重感冒。   最后,还是麻烦了邱景辰,在我感冒的几天里,细心的照顾。   我们迎着夏风,走在石子路上的时候,我说:“邱景辰,谢谢你。”和邱景辰认识的这两个月来,是我说话最多的时候。   他像是有魔力一般,让待在他身边的我,有种自然而然的轻松与舒适。似乎从小到大,我都没有这样的一个朋友,听我诉说听我心。   他脚步顿了一顿,说道:“仅是感谢么?”   透着月光,我又看到他那双如水的眸子:“那,还该有些什么?”   他看看星空:“不早了,回去吧。”   在春去秋来几个轮回,我历经实习求职的奔波操劳后,蓦然回首,我才惊觉,就这般猝不及防的,我已经离开了我的南方小城四年之久。   我竟独自,流浪了四年。   吃完最后一顿散伙饭,我提着行李箱,坐了南下的火车。回去的路上,我满脑子惊奇。我原是那么怕冷的一个人,竟也坚强的忍下了这北国的寒。   想来,时间是可怕的,习惯,也是可怕的。   七年前的此时,顾向阳彻底的远离了我的生活,如今,我也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。那么,就这样继续下去,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结果。   也许,此去经年,我会找一个温暖的人,组成一个温暖的家,温暖的过完这一生。   再次安顿在妈妈的别墅,我又像刚搬进来之时,彻头彻尾打扫了一番。这房子丝毫没有变样,我却失神。   是不是,久远之年我的妈妈,也是空有满腹耳语,奈何环望四周,只有冰冷的墙壁相伴。   夜晚,我披了披肩蜷在躺椅上数星星,在我数到第一百颗的时候,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,是邱景辰。   “乔恕,这里有一个支教的活动,要不要考虑一下,陪我一起去。毕竟,我们只剩下青春的尾巴可以抓抓了。”   是夜,漫天繁星,璀璨如炬。只是不巧,刚回来,我便又要抛弃了它。   次日一早,我拖着行李站在大门口,不舍的回望之后再转身,我便怔在原地。郊外的清晨露水重,像是没有晾干的衣服,是微微渗透着湿意的。   眼前的少年就这般踏着露水,出现在我的面前。只瞬间,我的脑海便像是过了场电影,这些年,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于此时,悉数呈现。   三年之前,顾向阳从南疆毕业,回到威枫酒业上班。两年之前,他和乔威老友,康嘉大酒店老板米昂的千金米嘉,定婚。   就在不久后,米家新的酒店开张之时,顾向阳,便要结婚了。   这些早已得知的消息重新被翻开,我的心又狠狠地撕扯了一番。像是新结好的痂又被二次创伤,比之原来,疼之更甚。   即便我清楚的知道,属于顾向阳的女人新陈代谢完一个又一个,但都不会是我。而他与谁结婚,更是与我无关。   可我的心还是会疼。   抿下唇,我说道:“太久不见,还没来得及恭喜一声呢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百年好合!”   顾向阳头顶竖立的头发夹杂了些晶莹的露珠。他没有答话,就只是一直看着我,用那双风情万种却又幽邃晦暗的桃花眼。   良久,在我不耐,拉起行李要走的时候,他走上前把行李夺过去:“我送你。”   我惊讶,不自觉挑眉:“你知道我要干嘛去?”   他又不说话了,只是把行李放在后备箱,然后自顾坐上了车。我呆在原地,一时之间,不知所措。   ☆、第7章   车窗缓缓下来,顾向阳探出头,说:“上车。”   我上车,却不踏实,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:“我要去的是机场。”他看了我一眼,便不再说话。   只是下车许久,顾向阳还不走,我不自在:“你走吧,我自己等着就好。”揶揄了一番,我还是说道:“谢谢你。”  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我的行李,与此同时,还有另一个。我惊讶:“...你,这是要做什么?”   他答:“你觉得我要做什么?”   我呆住,随即吼道:“你不要开玩笑,我不需要!我的朋友会在那边等我的。”   也许是我看花了眼,他竟然笑了:“他来不了。”   我狐疑,有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挫败感。随即,我的手机响了,是邱景辰的电话。   “乔恕,现在飞机还没有起飞,你不要登机。我没办法去青海了,你自己一个,没有照应,也不要去了。这次,是我对不住你。”   顾向阳和我同时登机,他进了头等舱,我去了经济舱。只是这漫漫长路,我却总觉一种莫名的不切实际。   飞机因天气原因晚点,到达青海,已是凌晨2点。眼皮已然在打架的我,忽然想起,自己竟把预定酒店的事情,给一本正经地抛到了脑后。   顾向阳拖着行李出来,走到我面前。   我着实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或者是不是他的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:“你是专门陪我过来的么?”   他点头,说:“走吧。”   我问:“去哪里?”随即,我想起来:“我没有,预定酒店。”这声音到最后,俨然变成了蚊子哼哼。   他叹了口气,貌似轻轻微笑了一下。   此时,深夜的大西北飘起了小雨丝,微微渗透着凉。我裹紧了外套,三步并作两步跟在顾向阳的身后。   尾随着来到附近的酒店,一直到他拿出房卡准备开门。见我站在身后瞪着眼睛,顾向阳问道:“有事儿?”   我被他问的膛目结:“我的呢,我是说,我的房卡。”   他把门打开,转身说道:“我只是预定了我自己的房间,至于你的,为什么来问我?”   是啊,我为什么来问他。因为我忘了。   他并没有关门,而是一直看着我。我说:“有事儿?”   “你不进来?”他答非所问。   “我不...”   只是还未说完,我便被顾向阳一个用力,给拉到屋内。他的脸就如此贴着我的,惹得我一阵不自在,挣脱着想要离开,却被他越拥越紧。   我害怕:“放开!”   他笑笑,松开我,转身向里面走去:“我睡床。”   我长吁一口气,放下行李。却还是不自觉地,摸下嘴唇。刚才顾向阳的唇,就是那般近在咫尺的。可是我又想起了什么,跑过去问道:“米嘉知道么,你来这里?”   他已是□□着,我“啊~”的一声,拿手捂眼。   “不知道。”他倒是答的利落。   着实太累,我贴在沙发上的同时,也沉沉睡去。再次醒来的时候,已日上三竿。我猛地坐起,自说自话道:“今天就得到达希望小学同支教队伍集合的。”   我竟然睡到这般时候。   “青海暴雨,所有到青海的航班,都已停飞。”顾向阳把报纸放下,露出脸,又说道:“这意味着,你们的人,根本到不齐。”   我一愣,才想起来,我身边还有一个人:“顾向阳,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青海,不过那都与我无关。我们就此别过吧。”说罢,我挽起长发,洗漱一番,收拾好行李便要出门。   顾向阳挡在前面:“你是聋子么,我说今天青海暴雨!”   我看着他,然后慢慢走近,笑笑:“你是在关心我么?”   他愣住:“如果我说是呢?”   这回换我愣住,顿了顿,我才说:“我唯一相信你良心发现想要对我好时,不久,我便被你的女朋友打了。”   果真是暴雨,绝非闹着玩,我叫的出租车也推迟了半小时才到。   “姑娘,你说的地方有些远,还有些山路。可照情形来看,这暴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。你真的着急,要现在赶过去么?”   我略作沉吟:“我加钱。”   到达镇上已是傍晚,我匆匆寻了支教要安顿的宾馆,再填饱肚子,洗漱一番,躺在床上已是深夜。   顾向阳说对了一半,支教的人不仅是没有到齐,而且还是根本没有人来。被我们整个承包了两个月的宾馆,目前只有我自己住了进来。   一个人坐拥整栋大楼,我还是受宠若惊的。   次日一大早,我被电话叫醒,说是顾向阳进了医院,需要我去缴纳医药费。我匆忙赶过去,询问了医生。   所幸,只是高原反应。   进病房的时候,顾向阳已经醒了:“你在担心我。”   他的眼神望过来,一动不动,我顿了顿,说:“既然水土不服,天气变好之后,马上回去吧。”   说罢,我出了病房,随后,直接去了机场。支教人员陆续到来,为避免他们走了弯路,我安排了直达的汽车去接送他们。   最后一班汽车到达宾馆的时候已是傍晚,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,然后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  同一楼层的支教同伴小单打趣道:“这男朋友真贴心,还在门口等着!”   我愣住,却懒得解释,看着顾向阳:“医生说你过两天才可以出院。”   他拿过我手中的房卡,推门而入,径直躺在床上才回答:“我觉得还是你这里比较舒服。”   我深吸一口气,坐在旁边的沙发上,尽量使自己平静:“我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我这里,是新鲜也好还是又想捉弄我也罢,但是这回我不想奉陪了顾向阳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今天晚上你就先在这里,我去找小单。”   刚要起身,我却突然被顾向阳腾空抱起,扔在床上。我惊恐,低吼道:“你疯了?”可回答我的是他不由分说的吻,强硬且不容置疑。   我狠狠抓着他的头发的手,被他一把禁锢,他的吻越来越肆意,一点点向下。如此突然的场面让我害怕,我越是抗拒,他越是放肆。   就像我记忆尤深的那个走廊的拐角,女生带着哭声的求饶,换来的并不是顾向阳一丁点的怜香惜玉。   是不是于他来说,女人,都只是拿来消遣的乐子。   如此,我一个用劲,他“嘶”的一声,随即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,苦涩且恶心。他的眼眸由得意变的愤怒,然后是他更加疯狂残暴的掠夺。   像是突然落入了深井,我注定要万劫不复了。   我留下的泪水被他一遍遍吻去。眼前的这个人,带给我的从来都不是明媚和温暖,可是却是他,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弦。   也是他,轻易之间,吞噬了我的希望。   ☆、第8章   我醒来已是很晚,顾向阳早就不见了踪影,留下一张字条,那是我认得的字体:“听你的话,我滚了。”   滚了。   一股小火不疾不徐的燃烧起来。我想起多年前,顾向阳打碎了乔威最喜爱的烟灰缸,据说是一位故人相送。   然后我就自然而然成了替罪羊,盛怒之下的乔威拿皮带抽了我的屁股,还被关在书房面壁思过一天。   顾向阳吹着口哨探头探脑过来看我笑话,我眼里噙着泛光的泪花,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个字:“滚。”   我不该忘记的,顾向阳是最记仇的。   他说到做到,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,在又一次成功地扰乱我满足且波澜不惊的小生活之后。   一阵暴雨之后,酷暑夹起了尾巴,阵风吹来,空气里到处都是惬意的凉爽。转眼,要离开的日子,已经不远了。   我提了相机,和孩子们约好了要一起去他们口中所说的,傍水且牛羊成群的草原合影留念。刚拉开门,对面出现一陌生女子。   “喝点什么?”我站在茶水桌前,居高临下的望着对面沙发上的女子,询问道。   她环顾四周后,说,“一杯纯净水吧,倒是有些渴了。”顿了顿,她又询问:“怎么会想着来支教?”   我把水放在桌子上,坐下:“以后回首青春的时候,不至于太尴尬。”   她喝过水,笑笑:“难得乔小姐这般沉稳的性子,倒让我羡慕了。”   我心里苦笑,羡慕我什么?无家可归还是孤家寡人。看了她一眼,我没了耐心:“米小姐不远万里赶来,所为何事?”   她愣了一下,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接:“好,既然乔小姐...”   “可以叫我乔恕。”我打断道。   “...,既然乔恕你如此爽快,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。”说罢,她的眼睛望过来,盯着我,“你,难道就没有好奇过你的身世么?”   闻言,我大惊失色。  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档放在我的面前:“我想,乔恕你也想过吧,为什么乔威会对你这个名义上的亲生女儿如此冷淡,却对他领养来的儿子百般提携。”   我起身:“你闭嘴!”   她慢慢走过来,靠近我:“我是不是戳中了你的心里话?”   “怎么说呢?”我后退一步,与她一米之隔。   她笑笑,坐下,端起桌上的白水泯完一口,又说:“我明白了,你在自我催眠。”   突然觉得可笑。   我的身边从来不需要自以为是的人,无聊到挖空心思揣摩别人的心理,只为将之暴露在阳光下,公之于众。   “米嘉,你如此着急着告诉我这些,于你,又有哪些好处?”我握紧的拳头松开,不动声色地坐下来:“让我想想,哦~,是跟顾向阳有关吧?”   她的脸色微变,我学着她的口吻说道:“我明白了,你在自我欺骗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看来我那哥哥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,着实让我未来的嫂嫂操碎了心。不过,想来不用我说,你也是知道的吧,我那哥哥的前女友,都可以组成一组女子排球队了。”   她倒是镇静:“那又怎样,谁没有些过去呢。最重要的,他最后的女人是我。”不过,她摩挲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。   我笑笑:“所以说,你在自我欺骗。”我起身,打开门,又说:“你根本没有把握做他最后的女人。”   因为,顾向阳根本没有心。   “有些不巧,我还有重要的约会,不能招待嫂嫂了。”   米嘉脸色难看,拿起包走过来:“我低估了你。”   我笑而不语,直到门关上的那一刻,才尽然崩溃。原来,有的事情,并非你不想知道,就可以蒙混过关的。   那么所有的一切,似乎都可以变得名正言顺。   乔威和顾向阳的妈妈顾敏是昔日大学里的一对恋人,无奈乔威家里的门户之见迫使他们分开。   最后和他结婚的,是我的妈妈苏枫。两家都做着红酒实业,本是竞争对手,如此,便强强联合,发展为今日的红酒帝国。联姻的同时,两家的公司合并,更名为“威枫酒业”,最高领导权归于乔威。因为,我的姥爷不久便去世了,而她只有唯一的一个女儿,便是我的妈妈。   那时已有身孕的顾敏含恨离开,偷偷生下顾向阳。连年的郁郁寡欢使得顾敏早早香消玉殒,临走之前,他联系了乔威,告诉了他顾向阳的存在。那年,正是我6岁。   在此之前,未承想,乔威渐渐喜欢上了我的妈妈苏枫。可在结婚之前,我的妈妈是有她的恋人的。那人就是我爸,只不过我妈妈欺骗了乔威,直接导致了后来6年错误可笑而又屈辱的付出。   为此,他们吵了无数次,最后终于协议离婚。我妈妈带着我,和爸爸踏上去往异国的路途,只不过,在去机场的路上,发生了车祸。这便是我头顶浓密的发丝下,那块如今小的看不见的疤痕的来源。   那场车祸,在他们两个的保护之下,我幸存。从那个时候,似乎就注定了我的孤苦无依吧。不过我是不记事的,尚蒙在鼓里的乔威把我接到了他的城堡,公主般照顾着。   直到,顾敏来电话的那一年,乔威做了两份亲子鉴定。如今,复印件正握在我手中,正是这两张翻天覆地了我后半生的命运的白纸黑字。   不,应该说,是所有的一切最终,都回归了原本的轨道。   那么顾向阳呢?他是早就知道这一切的人吧。所以他恨我这个夺走了她妈妈幸福的仇人的女儿,所以他才对我百般刁难,所以他才把他的快乐建立在我的愤怒之上,所以,他才在睡了我之后,拍拍屁股,销声匿迹。   乔威呢。我的存在,始终是他无限风光生涯里一抹醒目而又丑陋的蚊子血,始终是他呕心沥血为情敌喂养了6年的一块心病,始终是他头上绿帽子的象征。所以至今,他都不敢对外承认,我不是他乔威的女儿,我身上留着的,是他情敌的血。   即便,他早已恨我入骨。   是的,他们都恨我入骨,这两个我曾经以为,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。   我原已千疮百孔的心到现在,已经不懂得疼痛,它似乎没了温暖,希望,和爱,它变成了石头。   我换好衣服,化上精致的妆,去给孩子们拍照。   傍晚,我们躺在草地上看夕阳。太阳的余晖染红了西边的天际,远处似乎和天际重合的草原与牛羊,都镀上一层金黄。   我的学生躺在我的周围,我们被这夕阳的美丽折服。班里最小的女生突然哽咽道:“小乔老师,我想妈妈了。”   小梅的爸爸妈妈去了东南经商,把唯一的女儿留在大西北。已经一年,小梅没有见到过她的双亲。   我伸伸手臂,把她搂在怀里,抚摸着她的小马尾:“小梅最坚强了,你的妈妈只是去了远方,总有一天,你会见到他们的。”   失去了,才会懂得珍惜。   这是只有失去过的人,才会有的切身体验吧。还是有大部分人的,她们自诩来日方长,想象着假以时日足以手握物质来弥补。可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,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,你不在,那段日子里,你就是一个缺席者。   我又说:“小梅,爸爸妈妈的离开,大部分也是因为你,你得体谅。”   她擦了眼泪,乖乖点点头。   我看着她,想起了我的童年。那是生长在美丽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,它华丽,却不温暖。   旁观者清。   我谴责小梅的父母,却还是理解他们的苦衷。可放在我自己的身上,俨然只剩下了恨。原是,痛苦没有落在自己身上,便永远都是隔靴搔痒。   ☆、第9章   假期结束之前,乔威突然来了电话:“你哥哥结婚,回家一趟吧。”   回家?哪里是家。   我答:“好啊,七年不回去了呢。”撂下电话,我的指甲渐渐嵌近肉里。终究,我们变成了两条相交线。   机场旁,学生埋怨着我的突然早退,我忍痛上了飞机。到达南方小城两万米高空的时候,我突然热泪盈眶,哭的稀里哗啦,一旁的老爷爷吓得从梦中惊醒,正襟危坐。   心根本变不成石头。   该痛,还是痛。   “小姐,先生希望小姐此次长住。”管家头发已经花白,据说他是看着乔威长大的。   我放下行李,环顾四周。虽没有太大改变,但这别具一格的装修风格,焕然一新的楠木家具,都昭示着近年来威枫酒业的蒸蒸日上。想来,顾向阳是功不可没的。   “是么?”我挑眉,对上管家的视线,他垂下了眸子。   结婚这么大的事,怎么会没有媒体,又怎么少的了威枫酒业的千金。   我的房间还空着,也是整个老宅唯一没有改动过的房间,还保存着原来的鹅黄墙纸,薰衣草香吊床,海绵宝宝衣柜。   一点没有变动的房间,像是我从未离开过的样子。   吃过午饭,我早早睡下,约摸傍晚时分,我醒来,是被楼下的喧闹吵醒的。想来,必是新进的家具到了,添置给新房的。   我想蒙头继续睡,却响起了敲门声。   这种变态的拍门法,只能是顾向阳。我开门,他一身西装革履,谦谦君子的稳重模样。俨然,那个无聊幼稚的少年,是会长大的。   “别来无恙,乔恕。”他又笑,我最是无法捉摸的笑。   是不是每次看到我,他想到的就是他死去的亲爱的妈。如果是这样的,那就太可怕了。   我后退一步:“你滚的真是挺利落。”   他明显一怔:“呦,这是有怨言了呀!怎么,不满我的不告而别,想我了?”   我的脑仁开始“突突”跳:“你有什么事么?”   他环顾四周,最后坐在吊床上,把视线放在海绵宝宝的衣柜:“你藏在那里的存钱罐,我给拿了。”   “原来顾总经理如此闲,还有空来和我叙旧。”   次日,乔氏会所里宾客云集。我身着白色小礼裙,穿梭在一众花红柳绿间,一不小心,目睹了上流社会的奢靡繁华。   而此时涌现在我脑海的,是大西北那座破烂的希望小学里,孩子们清澈如水的眼眸。   我径直上楼,来到新娘的房间。   米嘉一袭白婚纱曳地三尺,见我进来,似有吃惊:“一早听说你回了老宅,如今才露面。”   “真美。”我说。   她愣住,随即浅笑:“谢谢。”   同为女人,我恨不得米嘉。只是我同顾向阳一样,得饶人处不饶人。   乔威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,我走过去。因为高跟鞋并没有穿的很习惯,所以发出不和谐的音响,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。   停在门口,我放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在颤。良久,我推门而入,看到坐在书桌旁看东西的乔威,戴着眼镜,耳鬓,隐隐渗透着白发。   看到我进来,他摘掉眼镜,说:“你来了。”   “爸!”   他的脸色微变,不知是不是我看花了眼,他的下颌好像微微抖动了一下。可他始终是没有答应:“下面太吵了?”   我凑上前,弯腰:“有点。不过爸爸在看什么?”   乔威见我走过来,连忙合上一个黄色牛皮纸外皮的本子,说道:“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。”   这个本子我是认得的,妈妈的日记本。在她生前的照片,和米嘉给我的那份文档里,都出现过。   “如果我说,我知道这是什么呢?”我搬了凳子坐在乔威对面,与他一桌之隔:“妈妈的日记本,对吧。”   他大惊失色,那是把心里最阴暗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下时的不堪,和扭曲:“你都知道了些什么?”   我说:“所有的,你想象得到的,和想象不到的。”   他的脑门青筋突起,眼神变的犀利:“乔恕,你想做什么?”   我浅笑一声。为什么要问我想做什么,不是该回答你做了什么吗?我忘记了,习惯了掩藏秘密的人,是害怕坦白的。   “你杀死了我的爸妈。”我的目光对上他,又说:“我绝对不相信那是一场纯粹的事故。”   听罢,乔威瘫坐在椅背,桌前的牛皮本子坠地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沉默良久,他说:“滚,我不想看到你。”   我大笑,他的心声终于说出来了。   “我已经滚了七年了!但,我还是会继续滚的,我的爸爸,这个你放心。但是在那之前,我得通知你一下,不久之后呢,你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。我想,因果轮回,还是早日各自承受为好。”乔威的呼吸声渐渐加重,的确,我也是天下最不孝的女儿。   顿了顿,我又说:“哦对了,现在集团的具体事务都是顾向阳在打理吧。那么,下一任的总裁之争,爸爸是不是更加偏袒自己的亲生儿子呢?”我努努嘴:“可是怎么办呢,我已经把我名义上的股份,卖了。你猜猜,我卖给谁了?”   这是我出生之时,乔威送我的大礼。最后虽得知真相,但也只觉我是不谙世事的小女生,也考虑到外界的质疑,便没有收回。   而此时让我出席婚礼,一来是堵媒体悠悠之口,另一层意思,便是要收回我的股份,转到顾向阳名下。   我刚从青海回来那日,顾向阳便迫不及待的赶来,问:“你知道你名下持有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么?”是啊,我就说,他怎么可能单纯来叙旧。   但,我把他们父子想要争抢的股份,卖给了他们最大的敌人,梁振生。   此时的乔威瞪大了双眼,嘴巴微张,因为盛怒而憋红的脸,在我看来,都是他可笑的应得的报应。   威枫酒业,原是他的命根子。   只是,我意识到的时候,已经晚了。看到呼吸越来越不顺畅的乔威,我突然惶恐害怕,惊叫一声。   “爸!”   这竟是我不可思议的,我本能托起他后背的手,久久怔住。   顾向阳冲过来的时候,脸色狰狞的可怕。他是一把把我推倒在地的,说:“你在找死。”   那时的吵闹,惊叫,混乱与失控...,于我,都是无声。只有顾向阳那凌厉的眼神带着刀光剑影,和余音袅袅在耳畔停留的魔鬼诅咒,同时刺向我的胸膛。   然后,只剩下蚀骨的痛。   我是不知情的,不知道乔威的心脏病。我也是无心的,没有想要他来偿命。我只是,想要他得到教训,为死去的两条人命。   同时,还有我不愿意承认的。   我在报复,报复他赐予我不幸的童年。我在挣扎,用这种扭曲的方式,来证明我的存在。   ☆、第10章   半年之后,我站在北美中部的多伦多草原上,给蓝天摄影。那是一片清澈的蓝,还有自由的大雁在飞翔。重生了一回的我,看着眼前的一切,都是心旷神怡。   乔威被抢救过来,不过他自首,进了监狱。媒体的爆料满天飞,所有之前的陈年旧账又被全部公之于众,真相大白于天下。顾向阳为争夺公司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,是他不离不弃的妻子日夜陪伴在左右。最后,还得益于她的帮助,顾向阳成为威枫酒业的新一任总裁。   兜兜转转,这个我的妈妈和乔威结合的集团,到最后,还是回到了顾敏儿子的手中。   而这一切,都在半年之前,以“威枫酒业假千金乔恕车祸身亡”为尾声,落下帷幕。那日我疯了般跑到楼下,街道,而后,倒在血泊里。   如今,我是加拿大华人,多伦多大学的研究生,陆安琪。   半年之前的大洋彼岸,我被扔在病房,无人问津。最初醒来是在午夜,而后又睡下,次日黎明醒来。   我拔下插管,回了妈妈的别墅,收拾了行李。联系好安泽海和沈小南之后,飞往了多伦多。陆安琪这个身份,就是他们给安排的。   站在这草香味弥漫的大草原,我张开双臂,一切都美好平静的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。我也逐渐适应于自己,就是陆安琪。   外人道,多伦多四季如春。我想,自己就是被这样的话给蒙蔽了,才从高中开始,便对地理课本上那个位于北美中部的小城心生向往。   如今,我裹着肥厚的大衣,手捧刚从图书馆借来的论文书籍,对着眼前这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,着实无奈。   沈小南撑着伞过来的时候,还不忘唠叨上两句:“这冰天雪地的,乔恕,你还真是会折腾人!”   我一脸可怜状,回道:“我的好妹妹,你不对姐姐好对谁好?”此时我的身份,是沈小南姑姑,沈冰燕唯一的女儿,沈小南的表姐。   我出事的那年,陆安琪去瑞士攀登少女峰,途中遭遇雪山崩塌,不幸身亡。   沈小南邪魅一笑,说:“下回我就不来了,反正是有人抢着要来献这个殷勤的。”   我听罢,瞥了她一眼,便夺过伞,向前跑去。我知道她口中的这个“有人”指的是詹姆斯,跟我一个导师的同门师兄。   最近为着毕业论文的事情忙碌,倒是好久没有放松。   趁着假期,沈小南安泽海这对夫妇把我拉了出来。只是当我反应过来,自己应邀出席的是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时,早就为时已晚。   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,而此时坐在我对面的沈小南和安泽海却煞风景般的死也不抬头。我左手边的詹姆斯在认真的点餐,偶尔回过头用蹩脚的中文问一句:“琪,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吐司?”   “肉桂的。”我咬着牙说。   沈小南轻咳一声,说:“我去趟卫生间。”   “我陪你。”   刚进卫生间,我便发飙:“我说过的,我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!”   她不理睬,而是对着镜子补妆,随后,才不紧不慢道:“你也老大不小了,还没谈过一场正正经经的恋爱,说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?”   我垂眸,说:“这与你无关。”   “除非,你心里还惦念着顾向阳。”   此顿饭吃的着实筋疲力尽,因为这是一家华人开的中西合璧的餐厅,詹姆斯为了迎合我们三人的口味,愣是点了大半桌子中餐。   如此的结果便是,一顿午饭变成了中餐介绍会。詹姆斯同学每每无辜的小眼神,都会融化了安泽海汪洋一片的玻璃心。   饭毕,沈小南不得不瞥着安泽海说:“干脆你俩过了得了。”   詹姆斯执意要送我回家,见状,安家夫妇开起车子很是利落的扬长而去。要知道,我的家和他们的,是同一座宅子。   天空还在飘雪花,我把冰凉的双手放在脸上来取暖,站在餐厅门口等着詹姆斯的车。一朵雪花瓣落在我的鼻尖,我伸手去摸,指肚便湿漉漉的。   这情景似曾相识,竟让我想起祖国北疆的冬。那日,也是这般数九寒天儿,我撑着一把碎花伞,在图书馆门口,与顾向阳久别重逢。   如果说所有的遇见,都是久别重逢,那么但愿彼此你我,都别来无恙,别来无恙。   詹姆斯的汽笛声打断了我,我拍拍额前发丝上的雪,轻快地跳上他的车。车上开了暖气,瞬间,春暖花开。   詹姆斯说:“琪,最近我又新淘了一批红酒,味道很好。”   我的心还在彼岸的大陆,随口应声道:“多好?”只是顷刻,心湖便皱起一片涟漪。   红酒,红酒。   小时候,家里的红酒,却是不少。詹姆斯有个爱好,便是收藏各种年份各种品牌的红酒,所以我对他,有种本能的抗拒。   已经听不到詹姆斯说了什么,但是我涌上来的一股气突然卡在喉咙,所以我看着他的眼睛说:“詹姆斯,不要再和我谈红酒的事情,我不喜欢与人谈论红酒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我也不喜欢你。”   车子的速度渐渐慢下来,最后停在路旁。   沉默良久,詹姆斯说:“我想知道为什么,试一试的机会也没有么?”   我歪了歪脑袋。是啊,试试的机会也没有么。   “我的心满了已经。我讨厌欠下人情,所以我无法接受你单方面对我的好的同时,我却无法回馈,这对你不公平,对我也是负担,詹姆斯。”   我回了房间,沈小南推门进来。   我知道她此行的目的,便开门见山:“我和詹姆斯已经摊牌了,我们,只能做朋友。”   沈小南惊讶良久,才回过神儿:“你无药可救了陆安琪,我犯贱,才去操心你的事。”说着,她要起身离开。   我说:“这么着急着要把我赶出你的家门么?还是,你害怕我抢走你的安泽海?”   沈小南顿住脚步,慢慢回过头,看着我,此时,她的身上在发抖。我知道,那是被我气的:“陆安琪,真没想到你是只白眼狼。”   房门发出抗议的咆哮,沈小南被我气走了。   我呼出一口气,然后明确的意识到,此时的陆安琪,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。我多么清楚,骄傲的沈小南,根本不屑得这么想。   只是,我讨厌其他任何人,以爱之名,去关照我的爱情。而恰巧,沈小南一而再,再而三的触碰了我的底线。   晚饭的饭桌上,我现在的妈妈,沈冰燕看出端倪,说:“两个大小姐的脸,今天都耷拉到大洋那边去了。”   沈小南说:“因为我做了一回犯贱的农夫,被蛇咬了一口。”   沈冰燕看向我,我答:“我就是那条蛇。”   毕业论文终于通过了,学校为毕业生准备了一场毕业舞会。我穿了礼服,穿梭在一众花红柳绿间,寻找着沈小南的身影。   三个月,她不搭理我了。我想,即使惩罚,这期限也该到了。   我在大厅外的草坪上找到她,正坐在一排吊椅上,品着红酒。慢慢走过去,我与她并排坐下,说:“让我从安泽海那里借你一晚上吧,安太太?”   沈小南望过来,眉间愠怒,潜台词便是:陆安琪,我和你很熟么?   我拿了酒杯,倒了红酒,碰了碰她的杯子,说:“我错了。”顿了顿,我又模仿着她的神态和语气,装腔作势道:“我都道过歉了,你就别端着了,一笑泯恩仇,老死不相往来,选一个吧。”   她恼怒:“干嘛学我说话?”   我把她耳边的发丝向后撩了撩,仰头看着漫天繁星,叹了口气,说:“你说,大陆那边的夜空,是不是比这里还要美?”   这美,让我想起来南方小城的那座,妈妈留下的别墅。从那里的阳台仰望的夜空,美轮美奂。   沈小南又利落的把头发撩了下去,瞥了我一眼:“我不是来听你多愁善感的。”   我点头自嘲。   再怎么样,那都只是从前了。   ☆、第11章   我问:“你和安泽海,怎么纠缠到一块的?”   我们都曾默契的回避着这个不怎么好的话题。她有她的骄傲,我懂。只是,要想翻篇,伤疤,还是得揭开。   沈小南皱眉:“这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   沈小南,是(25)班的文艺委员。平时骄傲的像只孔雀,可同时又仗义到让人哭,所以对于这个直来直去的公主,大家都是喜欢多于憎恨。   只是这个公主,喜欢上了一个,对他没有感觉得王子。   骄傲如她,怎么可能放下身价去追一个男生。而且,这个男生,还处处对别的女生献殷勤。   她从别人口中得知,安泽海是为了乔恕才和高中的篮球队起冲突,又是为了乔恕,才从她的班级转走,从她的世界销声匿迹。   后来,高中篮球队的顾向阳威胁道:“不要再跟乔恕来往。”   沈小南白白捡了一个台阶,自是,多半因为私人原因,她总是对乔恕横眉冷指。直到毕业,安泽海回来,还对乔恕念念不忘,拉了她来出席毕业聚餐。   但是碍于安泽海的面子,沈小南不再把关系闹僵。虽然,她不想承认,对于同窗了三年的同学来说,她也着实恨不起来。   只是万未承想,高考后的暑假,她沈小南的王子,突然遭受了变故。爸爸的丑闻,去世,使得这个原本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一蹶不振,憔悴不堪。   沈小南疼在心上,而乔恕那个小贱人,竟然跑到青海支教去了!她选择不离不弃,待在安泽海身边,教他一切,向前看。   所以,他们在一起了。   无关风月,没有其他。以至于沈小南皱眉询问:“你和我在一起,是感谢,还是喜欢?”回答她的是安泽海一个深长而又绵绵的吻。   决定出国定居的时候,他们特意告别了乔恕。这像是他们宽慰自己,离开故土后的最后一个念想,我曾经,是在这里生活过的。   一切恩怨种种,都应该在这个告别中化为乌有的。   在四年后的一个早晨,他们接到乔恕的求救电话时,震惊不已。自此,沈小南心里侠气大发,突生出一种感觉。她得重新审视一番她的老同学,乔恕了。   再次见到乔恕的时候,她脸色煞白,全身上下昭示着的,是一种恐怖的死亡气息。那一刻,沈小南的防线完全崩塌了。   若不是走投无路,乔恕是不会穿山越岭,千里迢迢来到异国他乡。而这个坚强,又身世悲惨的女孩儿,值得更好的疼爱。   沈小南娓娓道来,语气平静。末了,她又恢复常态:“陆安琪,你以为我会害怕你抢走安泽海?”   我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滴泪花,一笑,全都抖落在了礼服上:“我不那么说,怎么能惹你生气。我让你生气的目的,就是想告诫你,我的感情,我自己做主。”   她嗤之以鼻:“狗咬吕洞宾。”   我又说:“我又变成了狗了。先是白眼狼,然后是蛇,接着是狗。我还有什么身份,你一次性说完得了。”   说罢,我仰头干了杯子里的红酒,未免惊奇:“这是哪家的红酒?”   沈小南答:“说是学校新签的供货商。”末了,她反应过来,又说:“狗啥时候会说人话了?”   7月,又是一浪的热潮。安泽海签了一家500强的软件公司,沈小南在自家的公司上班。而我,选择继续待在我实习的那家红酒公司,转正之后,我将会升为销售部经理。   沈冰燕一心让我随沈小南一块儿替她打理公司,但,红酒于我,似乎是一个矛盾的存在。我抗拒红酒,是因为顾向阳,我无法拒绝红酒,是因为我对它的热爱,还有习惯。但归根结底,我最喜欢的工作,还是红酒。   况且,我也有自己的骄傲,想凭借自己的实力,做出一番成绩。   周一大早,我进了现在的爸爸,陆然的书房,去拿沈小南要的资料。说是今天要开会,但沈小姐向来丢三落四,把开会需要的资料都能给忘到家,还得让我大老远跑过去一趟送资料。   书桌很干净,我一眼看到那个黄色的夹子,本准备就此出门,却瞥到一个档案袋。出于好奇,我打开,然后就有些头晕。   那里面的内容,和多年前米嘉给我的那份文件里的,如出一辙。只是末了,我看到了更加详细的,我的亲生爸爸,苏枫的爱人的资料。   他叫陆京,是陆然的亲生弟弟。我的手心里捏出了汗,原来世界,是这么小。   沈小南的电话打过来,又在催了。我把档案袋里的资料摊开了放在桌子上,示意,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。   随后,我去了公司。   在见到沈小南,把文件给她之前,我问:“我是陆京的女儿,你是知道的,对吧,你们全家都是知道的,也对吧。”   她惊讶,却始终没有反驳。   我点头:“我知道了,好好开会。”   在有生之年,竟还可以得知我的亲生父亲。我怨不得沈小南一家的隐瞒,许是害怕我的难以接受。只是,若没有我偶然间的发现,他们打算何时告诉我呢。还是,永远也不告诉。   我顿住脚步抬起头,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酒吧门口。   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,便有服务生上前询问。如今,我俨然已经应对自如,再不像三年前那般,根本无法用英语交流。   酒吧的装潢倒也别出心裁,没有富丽堂皇,却也不失尊贵典雅。木制的桌子,吧台,绿色的植物点缀都恰到好处,令人耳目一新。   就连服务生的工作服,都是嫩芽般的绿。   这些小细节,都与多年前我的想法不谋而合,所以,一番打量下来,我是有七分惊讶的。在乔家老宅,只有饭点之时厨房才会有东西吃,稍不留神就会饿肚子,更何况,还有顾向阳的从中作梗。   每每午夜,我的肚子都会叫。那时候,我有一个小小的梦想,就是开一家甜品店,用木制的小桌子,还有我最喜欢的绿植点缀。我把这些,都原原本本写在了日记本上。   只是时隔多年,那日记本,终究是没有找到。   喝了点酒,回到住处已是傍晚。客厅灯火通明,全家的人都聚在了一起,想来,是在等我。   我顿住脚步,望着他们,然后笑笑:“我是知道了的。”我停下,又上前走一步:“亲上加亲,何乐而不为?我没有好闹情绪的。”   说罢,我便准备上楼,被沈小南叫住:“本没有打算隐瞒你,是搁置到了现在的。不要这么矫情好么,乔恕?”   沈小南叫了我的本名,这代表她生气了。   我说,但没有回头:“我有矫情么?我可没有矫情的资本。我原本就孤家寡人,有幸得了你们一家如此照顾,我本感激不尽,我该感恩戴德的。”   说罢,我上楼。   我深知我此时的不可理喻,可我最是讨厌欺骗。她们有错么?没有错,但是惹我生气了。   今天本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,可是我没有去。打电话给上司维丹斯请假时,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头华丽丽的冰冷。   叹口气,我抛开乱七八糟的事情,想着,明天还是好好工作来的比较实在。本着一颗愧疚的心,次日一早,我起了个大早去了公司。   电梯门口开的时候,我欲上前的脚步突然迟钝。我觉得应该是我看错了,可是对面的人同样也怔怔的在盯着我。   一拥而上的人流把我挤开,我才反应过来。那人下电梯,我上去,擦肩而过。   ☆、第12章   一路上我的脑袋都是懵的,一直走到公司门口,我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,竟然是那个名字:“乔恕?”   瞬间,我脚步石化。   我转过身,看着那人慢慢走过来,对我注视良久:“你还活着?!”   我没有抬头,却被他的手掌托起,看到我发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,他长舒一口气,“没错,你就是乔恕。”   阔别三年,邱景辰俨然已并非当日少年。深绿色的西服穿上身,竟别样的合适,额前那抹碎发,如今也被发胶高高固定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   我约的是我上次去过的那间酒吧,竟惹来邱景辰的一抹怒意:“怎么来这里?”   我不解:“有什么问题么?我倒是挺喜欢这里的风格的。”   他怔住,而后沉默,许久才开口:“你真的不知道什么?”   “知道什么?”我颦眉。   “没什么。”   当年走的着急,我没有与任何人告别,未曾想,竟被误以为死亡。事后我无法澄清,也只能将错就错。   邱景辰没承想,竟会没有见到我的最后一面。   我喝了口果汁,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奇:“我可记得,你手里从没离开过摄像机的!”   他叹气:“那只是兴趣而已,拿起摄像机的那一天,我就清楚。也因此,大四毕业的那个暑假,我被我爸扣在了公司,没能陪你去成青海。”   是啊,我也没有想到,邱景辰,竟是万家灯火大商城总裁的公子,曾与乔威戏说,与我定下婚约的人。   如今时隔多年,旧事重提,多少尴尬,但也都成为过往。   顿了顿,我说:“都是过去的事情了。那如今,你此行来多伦多的目的是?”   “竞标。”   回家的路上,我顺便买了礼物,然后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送过去。到了沈小南的房间,她正在卸妆。   得知我的来意,她冷哼一声:“我不要你送来的东西。”   我答非所问:“今天我遇见邱景辰了,我的大学同学。”   她的动作僵滞,转身走过来,看着我:“你承认了?”   我点头,然后掠过她躺在床上,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:“我不是要生你们的气的,只是你知道的,那个时刻,我不想说话。”   沈小南翻了一个白眼:“我不知道。”顿了顿,又说:“姑姑是把你当作最亲的女儿看待的,你要是惹她伤心了,别怪我翻脸不认人。”   我想起三年前那个夜晚,沈冰燕听我娓娓道来,我的童年,我的经历,我的,心境。那是我久违的温暖,我铭刻在心。   次日一早,我刚到公司便接到消息,晚上有大客户的应酬。实习助理吉娜送来一摞文件夹,我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看完,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。   公司的庄园最新出品了一批高档红酒,现有两家公司在争夺这批红酒的供应。而且足够凑巧的是,这两家争夺者,都来自中国。   一提起大洋彼岸,我的太阳穴就跳个不停。   入夜,我换了衣服准备去预定的酒店,吉娜提醒道:“总监发话说,今晚的任务主要就是要打探一下两家的实力,还有诚意。”   我长舒口气,销售总监都亲自上阵监督了,看来此单生意着实不容小觑。   到了包厢,我安排好一切事宜,吉娜通知客户已经上楼了。我忙等在电梯门口,毕恭毕敬。   门打开,我一眼看到来人,原本上前一步的热情顿住,脸上的笑容僵滞。瞬间,一尊石化的雕像般,再也动弹不得。   邱景辰怒视:“怎么是你?”随后,他猛然把头转向身后。   那个一点没有惊讶的人,他走出电梯,微笑:“你好,陆经理。”说着,他伸出手,我却呆住。   “怎么,同为中国人,这见面的礼仪,陆经理不会不记得吧?”   吉娜轻轻杵了我一下,我惊醒,然后伸出手,迟疑道:“...哪里,怎么会...”   此时,邱景辰坐在我的左边,顾向阳坐在我的右边,而且该死,他好像一副并不认识我的样子。另三年之久,足以让他更加沉稳。   这气氛着实压抑,我干了一杯酒,说:“两位老总不远万里赶来,诚意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,...那,咱边吃边谈,畅谈一下两位的合作方案,如何?”   顾向阳却打断:“...陆经理这样就扫兴了,刚来就要讨论工作的事情,这不太好吧?”   我环视一周,尴尬笑笑:“那...”   刚想开口,我的话却被邱景辰打断:“陆经理这番专业的态度让我感到欣慰,想必顾总,也不想耽搁太久吧?”   顾向阳笑笑:“我不急!”   听罢,邱景辰脸色阴沉下来,我忙说:“先吃饭,先吃饭!”   一场应酬下来,顾向阳闭口不提工作的事,只是乐此不疲地往我的肚子里灌酒。我咬牙挤出笑容:“两位老总,不好意思,去下卫生间,失陪了!”说罢,我用眼神示意吉娜见机行事。   出了包厢的门,我的腿已经软绵绵的了,头也昏沉下来,只是它还残存着清醒,清楚的知道我此时遇见的,是顾向阳。   是我心口的一抹痛啊...   我洗了把脸,又补妆。镜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影,是邱景辰。我没有回头,对着镜子说:“这是女厕。”   他说:“三年前听说了你的消息时,我调动所有资源彻查了乔家所有的秘密。所以之后,我的乐趣,便是和顾向阳作对。”  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,看着他,沉默良久:“谢谢你邱景辰。除此之外,我无法报答,也不想再做过多牵扯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以后,答应我,为你自己而活。我讨厌背负人情债的邱景辰,即使是你,我最好的朋友。更何况,此事与顾向阳无关,而我也活的好好的,不是么?”   回到包厢,顾向阳便不乐意了:“俩人一块回来的是什么意思,陆经理,可得公事公办哪!”   我怔怔看着他,说:“顾总在怕什么呢?”   结束的时候,顾向阳提议说,还得再去酒吧来一局才能尽兴。我心里苦笑,原来我缺席的这三年,顾向阳学会的,我远不可以想象得到。   他不知用这种法子,刁难了多少个女销售。   “你们玩的尽兴,我这酒量,怕是玩不下去了!”我斗胆,拒绝了我伟大的客户。   邱景辰说:“我送你。”   顾向阳没有回头,便上了车,消失在夜色里。   车厢内,邱景辰平静说道:“你,真的打算定居在这里了么?”   我靠在车座椅背上,叹口气,望着前面一闪而过的灯光,说:“不然呢,邱景辰。”   这单生意,我的直系上司维丹斯再三强调,争取利益最大化。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,他说:“我们做渔翁,他们是鹬和蚌。”   他说这话的时候,用的是蹩脚的汉语,语气有些幼稚,我忍俊不禁。可是我心里清楚,这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。   因为这个比喻显然还不恰当,我们有选择的权利,而客户同样也有。如果一旦把他们都给逼急了,免不了要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,可若是力度不够大,又会减少了公司的利益。   所以,火候,是最难拿捏的。   连日来,邱景辰那边,还有顾向阳,我都好吃好喝供应着他们,但他们都闭口不谈工作上的事情。   最后,邱景辰终于忍不住,说:“乔恕,我退出了。我不想给你为难,维丹斯那边,我会解释清楚的。毕竟,我原本的目的,就只是为了跟顾向阳过不去,而且家里那边,也都是反对的。”   我知道,邱景辰这次是在忙我的忙。   ☆、第13章   顾向阳顺利拿下了红酒的供应源,只是,他却在这个时候来电说:“陆经理,怎么办,我们公司团队经过商量,一致同意采用法国的庄园做供应源。”   我早前就料想到的,顾向阳不是没有临时变卦的可能,尤其,此次合作中有我。那么,邱景辰的牺牲,就成了炮灰。   而事实证明,我对顾向阳所抱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破灭的支离破碎。他,俨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。   我沉默,随后说:“那顾总的意思?”   “你们公司给我安排的酒店,你知道地方吧。”   挂掉电话,我叹口气,太阳穴“突突”跳个不停。这场景是如此熟悉,多像一场尔虞我诈,明争暗斗的开始。就像儿时那场,无休止的战争。   我隐隐感觉,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。   傍晚,沈小南来接我下班。我摘掉眼镜,弯腰看着她说:“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呀!”   她翻了一个白眼,没好气地说:“上车。”   公园长椅上,路灯的照耀下,灰尘和飞虫都一目了然。每次,沈小南不开心的时候,都会来这里。   这里有哭闹的孩子,轮滑的少年,散步的老人,唯一缺少的,是她这种职场女郎。   我顺路买了蛋糕,递给她一块,说:“说吧,怎么了?”   她撕扯开包装,塞进嘴里一大口,然后嘴角都是奶油:“没怎么,不许再问了。”   我扯嘴笑笑:“好,不问,不问,谁还没有一两件倒霉事呢。”把蛋糕送到肚子里,我又说:“不过天大的事儿,熬过了时间,都成了小事儿。没什么大不了的,没什么大不了。”   这又是像对我自己说。   她皱眉:“没有谁会感同身受谁,不是不想说,而是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此时的感受。”说着,她又仰望着天空:“说了又有什么意义?浪费口舌。”   我清楚地记得,沈小南最讨厌高中课本上那个叫祥林嫂的女人,恨不得把自己的不幸遭遇昭告天下。   但是她的结果是得到了所有人的厌烦。   所以沈小南曾说过:“我只会分享荣耀,绝不会诉说悲惨。宁可让别人嫉妒,也不要博取同情。”   对此,我不敢苟同。但如今拿来想想,却又觉得未免不是一种活法。   没有与她僵持,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:“我遇见顾向阳了。”夏风吹起我额前的碎发,我把它们撩到耳后,继续说:“但绝对没有想到是在这种情境下。”   她惊诧,转过头看着我,路灯的黄晕打在她光滑的面颊上:“顾向阳来多伦多了?”接着,她又喃喃道:“怪不得...”   我侧头:“什么?”   她看着我,用指肚把我嘴角的奶油抹去:“没什么。安琪,我只是劝告你一句,万事不要勉强。如今,你还有我,还有我姑姑,姑父。”   我不解:“你从来不会这般模棱两可的。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   “我和安泽海吵架了,很凶的那种。”   近来,家里的公司突然接了一单大生意。沈小南刚刚上任,面对员工同事的质疑和嚼舌根,着急着表现自己的实力,无奈太过急于求成,在这单来历不明的单子上栽了大跟头。   偷鸡不成蚀把米,这下,沈小南咸鱼不但翻身不成功,反而还跌落万丈深渊。   她急中生智,想着从其他渠道把这批积压的货存给销售出去,便求助了安泽海,希望他能利用他手中的权利,帮助她度过这回难关。   可是安泽海拒绝了。   原来生活真的是最大的幽默家。一早维丹斯便把我叫去了他的办公室,无疑全都是批评,渔翁没做成,还让鹬和蚌都跑了。   最近的事情比较多,我竟有些心烦意乱。先打了车去安泽海的公司,与他约在他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。   安泽海姗姗来迟,眉头也不是舒展着的。   我开门见山:“怎么了,因为沈小南?”   他喝口咖啡,然后摇摇头:“没事,你怎么来了?”说着,他看了看手表:“还是上班时间。”   我噘嘴:“你们夫妻俩一个样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我也懒得管你们之间的事情,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,沈小南这次挺伤心的。你知道的,她爱面子,你,就应该先主动。毕竟,冷战根本不是解决的办法,况且,你妈和她妈都已经知道了。非得闹成这番样子么?”   安泽海只是低头,并不说话。   我起身:“我这里还一堆麻烦事呢,先走了,你好好想想吧。”   “乔恕。”安泽海叫住我,但意识到失言,又改口说:“安琪,你知道的吧,顾向阳来多伦多了。”   我应约来到酒店房间,开门的正是顾向阳。   他刚洗完澡,头发上还滴着水珠,一股洗发水的味道,和多年前的一样。我坐在沙发上,挑眉:“顾总,咱们开门见山吧。沈小南安泽海,你都不陌生吧?”   顾向阳擦头发的动作停滞,慢慢向我走进:“哦?”他在我身旁坐下:“陆经理怕是弄错了,我并不认识这俩人。怎么,他们是哪个地方惹陆经理不高兴了,需不需要我帮忙?”   我注视着他,沉默良久:“顾向阳,若是想开战,你可以明说,我绝对奉陪到底。不过,对于你耍的这种卑劣的小手段,倒真是让我为你不齿。”   说罢,我起身要走,却被顾向阳捉住,一个用力,我躺在沙发上,他倾身压过来,与我面对面的距离,教我一阵惊诧。   “放开!”我怒视着眼前的人,但是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我。这种久违而又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的时候,我是晕眩的。   我害怕下一秒,我会泪如泉涌。   我以为,时间可以改变一切。但是我知道我错了,时间能改变的,只是那些你想改变的。而顾驰阳,就是我不想改变的,也改变不掉的永远的宿敌,和爱人,我爱着的人。   他眼角含笑,说:“我只是随便一拉,顾经理便倒在了我的身下,重心未免太不稳了些。”说着,他轻咳一声,起身:“陆经理受惊了!”   我坐起来,整整衣服,看着他:“有意思么顾向阳?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沈小南公司的那批订单被积压,还有安泽海的财务调查,你清楚吧?”   顾向阳喝口茶,说:“如果我说,这些都是我干的,你会怎么办?我很好奇!”   他的表情得意,较之于当年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我的牙齿紧咬着,说:“你到底想怎样统统说出来吧,我不希望我们俩之间的恩怨牵扯到任何人。”   “我没想怎么样啊,陆经理怎么会这样说呢?我好像,越听越糊涂了呢怎么?”   我沉默,随后扯出一个微笑:“好,那就不打扰顾总休息了。”   说罢,我快步出了房门,然后在不知觉得情况下,穿行于熙熙攘攘的街道。夜晚的城市依旧璀璨夺目,夏风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,我却第一次发现,原来我并不认识这个城市。   我以为它可以将前尘斩断,但现在看来,它无法做到。   ☆、第14章   沈小南定了回国的飞机,说是要给她的奶奶扫墓。只是她走的急迫,没有告诉任何人,等我们都知道的时候,她已经在大洋彼岸了。   安泽海因为个人经济问题,被公司缠住,脱不开身。而家里的公司,沈冰燕在全力支撑着,却依旧岌岌可危。   我刚落座办公室,吉娜提醒说:“维丹斯刚才发怒了,说是要安琪姐您必须将顾总那个订单拿下。”   似乎一下子,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。   觉得有必要出来透个气,我又来到那个酒吧,找个位置坐下来。我恍然,原来这一切,顾向阳都早有预谋,先是詹姆斯新淘来的红酒,后来是我们学校新签的红酒供应商。   想必,和我的遇见,也都是他一手安排。那么,对于我的所有,他已然是了如指掌。所以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,让我措手不及,他好谈笑风生。   他依旧在恨我吧,咬牙切齿的那种。恨我害了乔威,害他陷入公司落入他人之手的危机,恨我逃之夭夭,不翼而飞。   我想的入神,没看到已经站在我面前的服务生:“女士,我们老板想见您。”   我不解,“你们老板?”顿了顿,我又问:“是谁?”   “去了您就知道了。”   二楼,一个封闭的包厢,服务生帮我开门。这里俨然是另一个风格,只有黑白两个颜色的房间,显得极其乏味单调,与外庭那清新脱俗的装饰大相径庭。   我隐隐不安,某种猜测越来越清晰。   果然,走出来的是顾向阳。他一身米色西装,额前的发丝垂下来,倒也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。   只是,看到外庭的装饰,我就应该及早想到的。   “让他们的生活都回到过去,条件你开。”正好,我也本打算找他,倒是省了不少力气:“还有,如果可以,请采用我们公司做供销商。”   他没有答话,而是穿了皮鞋,临出门的时候,说:“你回去吧。”   我惊诧,而顾向阳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。呆怔在原地,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,我的嘴唇已经被我咬的流血:“混蛋!”   连日来,顾向阳消失的无影无踪。这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,回到了从前,他搅乱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之后,再拍拍屁股一声不吭的扬长而去。   安泽海的审查结束,然后他递交了辞呈。   我送他去机场的时候,他说:“乔恕,多年前我就深知顾向阳的秉性,这次他来者不善,而到底怎样发展下去,也要看你们自己了。我现在只想找到沈小南,告诉她,我有多爱她。”   他说这话的时候,没有波澜,一本正经。我还有些震惊,如此坦言,本不是安泽海性格。是不是只有失去了,才会知道珍惜。   我笑笑:“安泽海,够爷们!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放心吧,公司的事情,有我在。”   次日一早,沈小南发来消息,我瞬间石化。怪不得,顾向阳会走的那般急切。   乔威去世了,因为患病。   原来早在我还身处国内的时候,乔威已经查出了病症。如今,临死之前,他选择了自杀,结束了多年来的心里囚禁,倒也不留遗憾。   只是,我的心里却空落落起来。  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,这么多年的斗争,我和顾向阳会换来什么。窗外乌云密布,这暴风雨来临的前夕,空气异常闷热。   我突然感觉疲惫不堪,累了,太累了。这并不是我想要的,原本属于我的人生就很短,可是我还蹉跎了这么多年。   三个月过去,多伦多已经非常凉爽了,这一年里最惬意的天气,舒服的有些不真实。   家里的公司里被积压的那批货又被以前的买主订购,恢复了正常的运营,而顾向阳最后也还是与维丹斯签约,用了我们公司的庄园。   安泽海找到了沈小南,他们还没有从国内回来。说是虽然结婚了,但却没有真正的恋爱,所以他们选择去国内旅行度蜜月了。   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,我的生活在经历了一团糟之后,又渐渐回到了它原本的轨道。我有些纳闷,这本由顾向阳一手罗织的大网,却在它即将收网之时,又提早放开了。   所以,我们都是漏网之鱼,因为顾向阳的网开一面。那么,他凭什么如此好心?或者,他凭什么放弃继续置我于死地。   因为乔威的死。刹那间,我懂得。   周末的傍晚,我散步来到了顾向阳的酒吧。好像无所事事的时候,我都会来这里坐一会儿。   不知不觉,我又来到了二楼的包厢,却被服务生阻挡,争执的时刻,包厢门开了。而映入我眼帘的人,正是顾向阳。   那一刻,我的心底像是绽放了花朵。   没有预料的,我冲过去,踮起脚尖,拥抱了他。   我恨他总是捉弄我,我恨他为了她的母亲而迁怒于我,我恨他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我。   可是我一直都不可能不承认的是,这所有的恨,都来自于我的爱,对他的爱。   所以,是我卖掉了我的股份给不怀好意的梁振生,才将顾向阳推在失去威枫酒业的风口浪尖,同样也是我,着实无法看到如此心力交瘁的顾向阳,更无法看到原本姓乔的威枫,落入奸人之手,才在关键时刻,拜托了安泽海将妈妈转给我的股份,又转给了顾向阳。   但是这个,都是以米嘉的名义去做的。那么从此,我便和顾向阳两清了。   只是,如今看来,我的想法过于天真了。   顾向阳怔住,把我推开,然后在看到泪流满面的我时,明显不耐烦:“大晚上的,你能不能别这么晦气?”   说罢,我愣了一下后,破涕为笑:“顾向阳,你终于不装了。”   包厢里,顾向阳躺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假寐,这是在他赶我无效后作出的无声抗议。   我走过去,蹲在他旁边,看着他:“顾向阳,你能不能不要恨我了。我们,为什么不能好好的。”   只是这时,米嘉的影子在我脑海里蹦出来,我叹口气,起身回到对面的沙发,喃喃道:“即便如此,又能怎么样,你已经属于米嘉了...”   他没有说话,好像真的睡着了。我瞥到他一旁的行李箱,原来他是刚下飞机。想来,他是非常累的。   摸索到卧室,我寻了一条薄被,给他盖上。顾向阳的呼吸均匀,长长的睫毛微微扫着他的皮肤,突然间,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   我的整颗心,都被填的满满的。   好像有顾向阳在身边,我都可以足够安心。每一次重逢,这种感觉便都更加强烈,如今这般,就连睡梦中的他,我都可以如此迷恋。   糟了。我好像中毒了,中了顾向阳的毒。   驻足良久,我哈欠漫天飞,便摸索着又回了他的卧室,爬上床睡着了。一觉醒来之后,强烈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,我用手遮住,眯着眼,喊道:“顾向阳?”   没有回应,我又大声叫了一声,依旧没有。   像是冥冥中的预感,我猛地起床,跑到外间。果然,顾向阳已经在地上躺着了,一动不动。脑袋是立刻“嗡”的一声的,我忙喊了外面的服务生。   他们叫了救护车,可是我等不得。   慌乱找了他的车钥匙,我扔给服务生,手忙脚乱将顾驰阳抬到车上。而接下来的每分每秒,于我都是痛苦的煎熬。   我等在急救室门口,心已经提到了喉咙。我不敢想象,里面的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,我该怎么办,我会怎么办。   从没有过的惊恐无助,我第一次感觉,我乔恕的命,好像不是自己的了。   急救室的门打开,我却不敢向前,看着用口罩遮住半张脸的医生,我张了嘴,什么也没说出来。   医生环顾四周,应该是在找家属。我慢慢走过去,双手紧紧抓着背包带子,问:“里面的人,怎么样了?”   他看了看我,说:“哦,不要担心美女,里面的人很好,只是有些疲劳,注意休息就好了!”   很好...   我长舒一口气,才发现我的双腿,已经软了。医生笑笑离开,我却站在门口,驻足良久。   ☆、第15章   此时已是深夜,秋风夹杂着微微凉钻进我单薄的衣衫里,我跑了许多个地方,才买到热气腾腾的薏米粥。   回到病房,顾向阳已经醒了,我坐下来:“我买了粥,趁热喝了吧!”   他扭过头,看着我,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光芒。他说:“乔恕,我讨厌你总是在我身边转悠。”   我怔住,随后说:“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是你先来了多伦多,也是你,叨扰了我平静的生活。”   “所以。”他回答的急切:“我也讨厌这样的我自己。”   说罢,他闭眼:“我不想看见你,我想安静。”   我吹粥的动作僵滞,随后,我笑笑:“我想看见你,我不想让你安静。”说着,我把粥送到他的嘴边:“喝一口吧,顾向阳。”   他把头扭过去,没有说话。   我又转到床的对面,同样把粥送到他的嘴边:“顾向阳,算我恳求你,好么?”   他说,但没有睁开眼睛:“走开。”   我没有动,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。下一秒,他的大手一挥,勺子飞到墙边,薏米粥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,洒落在床单,地板,还有我的脸上,发丝。   我因热粥的溅落而微微闭眼,再次睁开眼睛,顾驰阳已经掀开被子走出了门。   我的脸被烧的生疼,洒在地板上的热粥还散发着热气。可是我全身,却像是跌入了冰窖般,寒的刺骨。   眼眶里盛着慢慢的泪,我边哭边喝完了自己买的粥。   回到老宅的时候已是凌晨,我蹑手蹑脚进门,却看到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的沈冰燕。那一刻,我的心,五味杂陈。   轻轻走过去,我尽量的踮起脚尖,却还是把她吵醒了。   她的眼眶发红,想来,是没有睡好:“怎么回来这么晚?”她的语气夹杂着埋怨。   我握住她的手,说:“临时有点事情。妈,以后都别等我了,你和爸早些睡,好不好?”   她却凑过来,对我一番端详:“你怎么哭了?”   你怎么哭了?   顿时,我泪如泉涌。是飞累了的小鸟还巢时的轻松,也是坚强惯了的我寻到可以软弱的依靠时的肆意。   我说:“妈,我喜欢上了一个讨厌我的人。”   沈冰燕把我捞金自己的怀抱,抚摸着我的头发,说:“是顾敏的儿子吧。”意识到我的惊诧,她又说:“这种事情,旁人自是帮不了什么的。但是安琪,你可以去争取,但不要盲目。我们的安琪很优秀,你要记住,看不上我们安琪的人,是他最大的损失。”   最大的损失。   是么,那顾向阳损失了什么?好像并没有...   次日凌晨我便醒来,而且再也无法睡去,眼睁睁看着天空一点点变亮。磨蹭到上班的时间我起床,到了公司,吉娜抱过来一堆文件,说是维丹斯吩咐的,要让我好好浏览。   我喝一口咖啡,脑子里想的却是待在病房的顾向阳。觉得自己没救了,我甩甩脑袋,强迫自己看文件。   一上午下来,我才大概理出来头绪。货存积压了许久的一代理品牌,销量一直不好,而此次下达给我们销售部的任务,便是将这批货存给销售出去。   只是这次任务着实不易。   先不说那代理品牌早前出了一次事故,本就等于判了死刑,而且这批红酒价值不菲,公司也不想赔本太多,所以价格拉不下来,又是一个难题。   难上加难的是,还规定了期限,必须在年关之前,将这批货存清空。想来,明年是有新的品牌上市的。   不做行动上的矮人。这是维丹斯每次开会都会大肆标榜的口号,我倒是挺赞同,尤其是对于销售这个职业。   所以我没有迟疑,按照文件上给的地址,我去往各个庄园查看那代理品牌的货存量,然后又拜托师傅们把这批红酒统一运送到离市中心最近的一个庄园,紧挨着各大酒店,酒吧。   做完这些已过晌午,我的肚子抗议了。   顺路买了饭打包,我还是去了医院。只是,我昨晚所待的那个病房里,并没有顾向阳的身影。   忙跑到前台询问,护士给我的回答是,顾向阳出院了。   我隐隐有些怒意,顿足良久后,打车去了那间酒吧。不顾得服务生的阻拦,我进了二楼的包厢,却在寻了几个来回之后,依旧没有找到。   服务生说:“老板回来之后又出去了。”   我把饭扔在茶几上,吼道:“我看你们老板是不要命了。得,是我犯贱!”说罢,我甩门而出。   一番折腾下来,我心烦意乱。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,想了想,我还是回了公司。   货存都已清点完毕,不算太多,但也不少。接下来,就是营销方案了,我把货存分成三部分。   一批给公司新招聘进来的实习生,与此同时,还可以对他们整体做一下考核。接着一批,交给公司的老销售,并把此次业绩纳入他们年终奖的评定标准。最后一批,留给我,主要负责大客户销售。   我吩咐吉娜把任务下达给各负责人,然后在猛然闲下来之时,才发现我的午饭没吃,而此时,已然快到了晚饭的时间。   想想算了,到晚饭一块吧,没承想,一个电话打了进来,竟是詹姆斯。   “琪,你是不是有一批红酒等着出售?”   我惊诧,我也是才接到不久的消息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   “维丹斯说的,我近日问他有没有好的红酒,他说是有一批,你在负责。”   手头上的这批红酒确实不错,适合收藏。只是,因多年前的一个疏忽,这家品牌遭到顾客投诉,出了事故,导致后来的声名狼藉。   若是不在市面上流通,销售给热爱收藏的人也是极好的。   想了想,我说:“詹姆斯,你不是有许多爱收藏的朋友么,我想请你把他们召集起来,然后向他们推荐一下我的这批红酒。另外,所有费用,我报销!”   “哦,这个不是问题琪,好东西大家都喜欢,那你等着我的消息吧。”   傍晚,我掂起包正准备下班,詹姆斯的消息发过来。   “你们公司招待客户的那家酒店,302包厢,晚上8点。”   我拍拍脑门,俨然是忘了,对于红酒,詹姆斯的效率是非常高的,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。因为研究生的时候,我们都唤他,树懒。树懒只对一件事不迟钝,那便是红酒。   我叹口气,回家换了身衣服,直接去了酒店。   ☆、第16章   我推门而入,整个包厢的人都看过来,詹姆斯走过来拉我坐下。看到满满一大桌子的人,我心想,詹姆斯对红酒的执着,可不是盖的。   “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,是给我的一个面子,我先干为敬!”说罢,我把眼前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。   在座的气氛马上有所活络。我苦笑,已经做了大半年销售的我,怎能不知这其中道理。   我闭口不谈红酒的事情,这些老外们也很是配合,一直在给我灌酒。我咬牙全都喝掉,然后笑着让他们陪我一起喝。   吉娜坐在我的旁边,也不可能幸免,我看着她皱眉的样子,顿生恻隐之心。   “各位老板,这喝酒可不能白喝!”说着,我端起酒杯起身:“一句话,一杯酒换一瓶酒,即刻,开始算!”   老外们面面相觑,随即大笑。最是年长的一个老外说:“陆经理这个提议好,好!”其他老外也都纷纷附和。   詹姆斯侧耳过来,说:“琪,你还可以吗?”   我摇头,但笑不语,挨个去给老外敬酒。一个晚上下来,我吐了多回,连着吉娜也跑了许多次卫生间。   她抱怨道:“这是要把我们往死了灌么?我的天哪!”   我笑笑:“习惯了就好了。”顿了顿,我又叮嘱:“撑不住了就撤,在不省人事之前。”   她点头,洗了把脸,又补上妆,进了包厢。我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,此时胃疼的厉害,午饭没来得及吃,如此又空腹灌了酒,也是我活该。   强撑着出了卫生间,然后在转弯的那一刻我看到来人,脚步顿住。   对面的人也怔怔的看着我,眉头紧皱。顾向阳的面颊是苍白的,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没有血色的唇。   我的手心冒着汗,那是因为对剧烈疼痛的忍耐,咬着牙,我问:“你不要命了,不在医院待着,跑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。”   他走过来,面无表情地说:“不要命的是你。”   我微微张嘴要回应,顾向阳却与我擦肩而过,进了包厢。   咬咬嘴唇,我低声骂道:“没礼貌的混蛋。”然后深吸一口气,进了包厢。我看到吉娜的脸颊通红,俨然已经到了极限。   “各位老板,不好意思,已经不早了,想必在家的太太也都等的焦急了吧?”说着,我示意吉娜拿出来合同,放在桌面上:“合同签了,以后再喝,有的是机会呢!”   这些老外又面面相觑,随即都叫嚷着:“陆经理,不急,不急!”   早料到是这种结果,我没了笑容,对着詹姆斯说:“詹姆斯,咱们老同学一场,你给推荐的人,好歹也要靠谱一些吧?”说着,我找个空位坐下来:“况且,我今日忙的忘记吃午饭,可想来各位老板们比我更忙,我也就忍着胃痛,陪着喝了这许多酒。但是现在看来,詹姆斯,你推荐的人,怕是要让我寒心了呢。”   届时,包厢里一阵安静。沉默一会儿,年长的老外说:“我们只是想让陆经理再多玩一会儿,但是绝对没有要推脱的意思,陆经理这么美丽的女士,生气了就不漂亮了!”   说着,他端着一杯酒过来:“干了这杯酒,今天晚上到此结束!”   我的拳头攥的紧紧的,脸上却时灿烂的笑容,对着詹姆斯说:“詹姆斯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这批红酒,可多的是人要收藏的。既然买卖不成,那么我想,我也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。”   说罢,我拿起外套要走,詹姆斯过来拖住我,然后转身对着那帮老外说:“陆经理的诚意我们是有目共睹的,大家给我詹姆斯一个面子,把合同签了,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合作。”   场面沉默良久,那帮老外才慢吞吞签了合同。我大笑:“爽快!”然后把刚才那杯酒一饮而尽,老外们竟纷纷震惊,随即大笑。   最后的气氛还算是其乐融融,我拜托了詹姆斯把吉娜送回家,然后又跑到卫生间吐了一会儿,洗了把脸,才出了酒店。   秋风乍起,我打一个寒颤,裹了裹身上的外套,寻着刚刚打电话叫过的出租车。只是出租车未找到,便先看到了不远处顾向阳的身影,在看到我之后,他身边红色的光亮熄灭。   我走过去,看着他:“病着还抽烟。”   他没有回答,而是转身从车里拿了东西,呈在我面前,说:“多买了一份薏米粥,扔了挺可惜的,给你吧。”   我接过薏米粥,却愣住,眼眶突然变的湿漉漉:“说是特意买的,我也不会笑话你。”   路灯下,他的脸色蜡黄,眉头还紧皱着:“你多想了。”说罢,他转身要走,我大声说道:“我怎么回家?”   车厢里,我小心翼翼打开盖子,薏米的香气便扑面而来,竟勾起了我的食欲。我刚要动勺子,顾向阳开口道:“不要在我的车里吃东西。”   我噘嘴:“可是我饿了。”   他把车停在路边,问道:“你的车呢?”   “我没有车。”顿了顿,我又补充:“车祸之后,我就开不了车了,有恐惧。”   他沉默,随后倾身过来开了门:“下车。”   我往车窗外看一眼,这荒郊野外的:“你干嘛?”   他没有回答,而是自己下了车,然后绕过来,把我拽出他的车厢,说:“在外面吃。”   我的胃还在抽搐,便没有与他计较。热气腾腾的粥下肚,肚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,我突然热泪盈眶。   我和顾向阳,原来也是可以好好的。奈何,僵持了那么多年。   喝完粥,我走到站在一旁的顾向阳面前,问:“你,为什么会来多伦多?”一时间,我才发现,我们分别太久,而我想要问的太多:“是想要报复我么?”   顾向阳居高临下的盯着我:“是。”顿了顿,他又一字一顿地说:“乔恕,你太有能耐了。你把乔威弄进监狱,又把我逼上绝路,随后自己逃之夭夭。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么辛苦么?”   他说的异常平静,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:“好不容易找到你了,怎么可能轻易饶了你?我此生最大的敌人,最恨的人。”   最恨的人啊...   我埋下头,这些都是事实。   “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?”顾向阳把我的下巴捞起,逼我看着他。我噙着泪水,说:“那么,可不可以一笔勾销。我现在只想过生活。”   顿了顿,我又说:“你...”你有什么条件,我尽量满足。   可是没有等我说完,顾向阳的唇便覆上来,带着微微的酒香。我瞪大眼睛,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,可随即,我却再也站不住,软软的倒在面前这个温暖的怀抱里。   郊外的秋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,入夜的寒凉渗透到隔着衣服的毛孔里。顾向阳把我紧紧拥在怀里,说:“你不配过生活。”   意识到我的挣扎,他拥的更紧,随即又道:“再动我就把你办了。”顿了顿,他又补充:“此时此地。”   我再不敢动,这温暖的怀抱让我莫名安心,混着丝丝酒香,让我迷恋。我的眼皮越来越重,逐渐耷拉下去,再也抬不起来。   再次醒来的时候,天已经大亮,窗前刺眼的光亮让我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,然后再睁开时,竟看到一脸担忧的沈冰燕:“琪琪,你醒了?”随即,她的脸色又耷拉下去:“一个女孩子,大晚上的喝那么多酒。”   提到喝酒,我一阵头痛。   随即,我挣扎着坐起来,问:“妈,我是怎么回来的,昨天晚上?”   “顾向阳送来的。”   ☆、第17章   昨晚郊外的场景又浮现于脑海之时,我用被子蒙住了头。随即,沈冰燕的传唤声从楼下传来:“下来吃饭吧琪琪,吃完饭随着司机去机场接一下小南。”   沈小南要回来了?   我连忙起身,梳洗一番,吃了早餐便早早候在机场。只是,沈小南的那班飞机似乎并没有按时到达,我闷在车厢里百无聊赖。   许是司机看出我的不耐烦,便问道:“安琪小姐,要不要放首歌?”   我看看手表,说:“不了,她再不来我就先走了,不然上班就得迟到。”说着,我下车,打算先去候机厅溜达一圈,然后再打车回公司。   我看着大厅的指示牌,距离沈小南落地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。我不悦:“早知道就不来了。”低着头向前走的同时,我的头撞到一个肉盾。   我惊讶,忙抬起头:“对...”   “原来你是用头看路的,陆安琪。”顾向阳一身运动装,头戴鸭舌帽,清新了我一脸。   但是,他又不叫我乔恕了。   我隐隐不安,问道:“你要回国?”   他挑眉,笑笑:“嗯哼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怎么,舍不得我?”   我突然愣住,因为,着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。若是实话,我的答案是,舍不得。若是假话,我的答案是,怎么会。   所以我在纠结,我该回答哪一个。   只是在我确定好之前,顾向阳已经拖着箱子离我八百里之远了。我望着那个背影驻足良久,然后叹口气,暗自苦涩。   似乎从头到尾,我都只有望其项背的份儿。   多年之前,我转入高中部,他去了南疆,像是把我遗忘。我独自向北求学,离开有他的城市不曾再回来,怎知他却阴魂不散,随我去了大西北,然后在毁掉我之后,扬长而去,像是把我遗忘。   如今我来到地球的另一边,本以为可以再无波澜之时,他依旧及时出现,在把我的心境搅成一滩浑水之后,再次拍拍屁股走人。   而这次,似乎真的要与他说再见,也似乎,他是真的要将我遗忘。那日夜晚的郊外,顾向阳的话我是听见了的。   “乔恕,我决定采用你说的,我们的恩怨到此结束。”   况且,顾向阳已经结婚了,早在三年之前。   我的唇被咬的出血,机场的来来往往都对我侧目。我用指肚抹掉眼眶里的雾气,大踏步出了候车厅。   也好。两不相欠,永不相见。   我回到公司,把门紧紧关上。抑制不住的,我低声抽泣起来,到后来的涕泗横流。吉娜敲门,我的泪依旧止不住。   我走去开门,吉娜进来,看到我这番模样时,大惊:“安琪姐,你怎么啦?”   我答:“没事。销售情况怎么样了?”   “实习生们的表现比较好,按照这种速度,有望在年关之前完成任务。”顿了顿,她又说,“正式销售那边...”   吉娜吞吞吐吐,我打断她:“但说无妨。”   “他们都不满意您一进公司就坐上销售部经理的职位,所以都按兵不动。我猜想着,他们根本就不想完成这个任务,好让您难堪。”   吉娜的声音越来越小,随后又说:“安琪姐你别生气,我去给您泡茶,相信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!”   我怔在原地。   随后,我列了清单,上面都是附近对红酒有些兴趣的中产阶级。若是把优惠达到最大限度,而对于这些给别人打工的白领们,这批红酒,绝对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。   这本是最后的策略,如今,竟这般提早用到。   11月份已过上旬,离元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,货存除去实习生的那部分,还剩下原来的五分之一,情况是不容乐观的。   这番想着,我便通知吉娜打印几百份宣传单,接下来,便是在附近的小区挨家串户了。   下班之前,我和吉娜跑了两栋小区,虽累死半条命,但效果还是挺显著的。   “我就说肯定会想到办法的,这回圆满完成任务之后,看那帮老销售还会说什么!”吉娜揉着大腿得意地说。   我笑笑:“这几天辛苦了吉娜。时间不早了,收拾收拾下班吧。”   “嗯,安琪姐再见!”   夕阳的余晖爬上了远处大厦的楼顶,我望的出神。此时一对情侣手牵手走过,我头顶的光亮暗了一下,而后又重新恢复。我的目光又随着他们的背影,望的出神。   凉风拂过,我才发现脸上爬了两行冰凉,在慢慢蠕动。   突然,一个电话打过来。我机械地按下接通键,沈小南的声音便从电话那头响起:“我在你们公司楼下,麻利点儿下来。”   我说:“...我现在在外面。”   那头咆哮了起来:“你再说一遍...”   我来到酒吧的时候,沈小南,安泽海的脸已经红晕。我推了推俩人,说:“原来你们是打算让我负责把你们送回家。”   沈小南嗤之以鼻:“这个也没指望你。”   我坐下,看看沈小南,又看看安泽海,说:“看来这迟到的蜜月旅行,效果不错。”   安泽海干了一杯酒,说:“我们俩倒是走的利落,把这烂摊子都留给你一个人收拾。什么都不说了乔恕,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!”   我看看沈小南,她说:“这家伙醉了。”   我举起酒杯,笑笑:“我乔恕,祝你们暮雪白头!”只是一杯烈酒下肚,我被呛的弯腰咳嗽,眼眶也一阵湿热。   沈小南拍打着我的肩膀,我再次直起身时,已泪流满面。   “出什么事了?”沈小南问,皱眉。   我依旧笑笑,即便眼眶里的雾气让我再看不清眼前的人:“都怪你们,幸福的亮瞎了我的眼,我嫉妒了不行么?”   安泽海怔住,随即神情严肃地看着我,问:“顾向阳是不会善罢甘休的,那么此次,他又是怎么轻易放手的?”   看着他,我终于趴在桌子上,放声大哭:“他说了,我们俩的恩怨,到此结束。”我的声音被遮盖,传出来有些闷闷的:“我们真的,再没有瓜葛了...”   酒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,十面埋伏着入夜的狂欢与放肆。可是我的周边,却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。   良久,沈小南在我背上的拍打,才继续下去:“乔恕,你的坚强我懂。所以说,在某个方面,我和你是不谋而合的。”顿了顿,她又说:“但我和你还不一样,对待感情,你不曾有我的勇敢。如今落得这般田地,也是你自作自受。”   安泽海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,在示意沈小南停止。   我起身,甩掉沈小南搭在我肩膀上的手,说:“每个人的境遇都是不同的,你根本没有体会过我的生活,凭什么对我妄加评论?”   她躺在椅背上,笑笑:“你也可以选择不听啊,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。”   我看着她依旧犀利的眼神,突然像个小孩子一下子被别人抢了糖果那般,哭着说:“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么?”   “我的安慰可以改变事实的话,我会的。”   我撅嘴骂道:“坏女人。”   明知我是千杯不醉,可是他们俩人还是阻止我喝酒。我闷闷不乐的回了家,躺在床上,却怎也睡不着。   起身,我走到床边,掀开窗帘,清冷的月光便一泄如注。   这场景,倒是似曾相识。那是祖国的领土上,乔家的老宅里,我最美丽的童年。也是这般失眠,我久久无法入睡,然后在听到庭院里的汽笛声,还有捕捉到的房间里一闪而过的灯光时,我激动的光着脚丫跑到窗边,看着乔威下车,上楼。   再后来,我站在窗边等待的,便是顾向阳了。每每他从南疆回来,我都是这站在角落里的偷窥者。   如今,我已然再没有这般等待过一个人。可是,那是因为我的心空了。沈小南说我自作自受,我虽委屈,却也如梦初醒。   大概,她所指的,是我太爱面子了。我把所有的骄傲与坚强,同时也安放给了爱情,用来对待与防备顾向阳,一个我喜欢的人。   ☆、第18章   一个月下来,我和吉娜把附近的小区跑过了一遍,虽累成狗,但效果还是显著的。再加上实习生的出色表现,在元旦来临之前,我们销售部圆满完成了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。   汇报成绩之时,我有意向维丹斯提拔吉娜,还有实习的销售员。   维丹斯却惊奇。他放下我呈上去的报告汇总,看着我,说:“你今天有些不对劲,琪。”   我笑笑,然后把辞呈递上去:“维丹斯,你是一个很好的上司,与您共事的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,感觉很充实。谢谢您对我的照顾!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在这个时候提出离职请求,是我任性了,毕竟不是一年一度的招聘季,还请您见谅。”   他身体往前倾,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,问:“为什么?我想知道理由。”   我答:“我,想为我自己生活。”   收拾办公室的时候,吉娜跑进来,焦急的问:“安琪姐,你要走了么?为什么?”   这个本土多伦多的女孩儿,有一种祖国北方女孩儿的爽朗,挺讨人喜欢。看着她大口喘着粗气,我泡了一杯咖啡递给她:“都是你给我泡茶,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谢谢你,吉娜,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,以后要加油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即便没有我,相信吉娜你也会越来越出色,好运姑娘!”   吉娜的眼眶红红的:“安琪姐,我舍不得你。”  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,给了她一个拥抱:“再见,吉娜。”   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,天空蓝的发亮。我深吸口气,与过去的一切告别。这并非是我轻率做出的决定,只是我深知,对于这个异国的城市,我始终找不到归属感。   随后,我打车去了家里的公司。安泽海回来之后,放弃了他最爱的计算机,选择和沈小南并肩打理公司。有了他的帮助,沈冰燕便有足够的时间闲赋在家,而公司,也发展的有声有色。   见我进来,沈小南面露惊讶:“稀客。”   我坐下来,环顾四周,点点头说:“装潢不错,有品位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沈总都不赏杯茶么?”   她赏给我一个白眼:“来我这里讨茶喝?”说着,她笑笑,嗤之以鼻:“无事不登三宝殿,说吧,啥事儿。”   我噘嘴表示不满:“真扫兴。”起身倒了一杯纯净水,我坐在沈小南的对面,看着她说:“我辞职了。”   她抬头,眉头紧皱:“辞职?”顿了顿,她放下手里的文件:“你,想好了?”   我点头。   “那么,你接下来最大的难关,是姑姑。”   我是和沈小南在外面一块吃完饭才回家的,顺便,喝了点酒。沈冰燕一脸不满:“你们仗着年轻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,老了就有你们后悔的。”虽如此说,但她还是吩咐阿姨给泡了醒酒茶。   我躺在沙发上微眯着眼,接腔说:“不用到老,我现在就后悔。”我想我是醉了,醉得一塌糊涂:“妈,我稀里糊涂的,把我最爱的人给错过了,你说我能不后悔么?”   沈小南起身,想把我捞起来:“陆安琪,你醉了,回屋睡觉吧。”   我撇开她:“我没醉,我很清醒,我很清醒我疼,这里...”说着,我拍拍我的胸口,对着面前的沈小南笑笑:“他讨厌我...”   说罢,我放声大哭,冲破云霄。   次日醒来已然接近晌午,温暖的阳光一朵一朵洒进来。对于冬日来说,这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。   我梳洗一番下楼,早餐摆满了洁净的餐桌,沈冰燕正低头看着报纸。见我下来,她将报纸收起来,莞尔一笑:“吃吧。”   我点头,把肉桂吐司再加上番茄酱,只有我自己能驾驭的来的口味,送进嘴里。   只是被她盯的不舒服,我嗔怒:“妈,你干嘛老盯着人家吃饭,我都不好意思了。”把嘴里的东西送进肚子里,我又撇嘴:“我的吃相又不好看。”   她“噗嗤”笑笑,随后又变的严肃:“我尊重你的决定,琪琪。小南都跟我说过了,我这里,你不必担心。”   我的咀嚼停止,喝了口水,直接咽了下去。随后,我正襟危坐,说道:“妈。”   沈冰燕摇摇头:“你什么都不用说,只要是你坚持的,正确的事情,我都会支持你。”说着,她的眼眶红透,便低下头去:“以前就是因为我总是什么都反对,才让琪琪一气之下跑去瑞士攀登雪山,葬送了性命的...”   我知道沈冰燕是想起来自己的女儿了。   她耳鬓的头发有些发白,明明前阵子刚刚上了颜色的。一阵哽咽上来,我说:“怎么又提起来这个了?我要不高兴了,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么?”   她怔住,随后又道:“琪琪,妈妈不是这个意思。”   我哪里不知,只是不想再让她提起这个,为这个伤心罢了。我起身,走到她的身边,将她拥入怀抱:“妈,是您赐我一次重生的机会,又让我体会到家的温暖,我早就视你,视你们为我可以拿命去换的人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所以,不要难过,我会不好受。”   她点点头,又拉我坐下,问:“那你告诉妈妈,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   “我想回国。”   她沉默良久,又问:“然后呢?”   最后,我同沈冰燕达成协议,以一年为期限。一年之后,若我还想待在国内,便可以在那里定居,若是不再想待在国内,便要回来,继续定居于此。   在机场,我回望这个给了我重生的小城,多有不舍。安泽海夫妇给我送行,临走前,沈小南询问:“你是怎么说服我姑的?”   我笑笑,说:“我说我想回去让我死心。”   她愣住:“没了?”   “你还想听什么?”我瞥了她一眼,给了她一个拥抱:“保重!”随后又对安泽海说:“如果你家这位慈禧太后欺负你了,告诉我,我给你出气!”   沈小南给了一拳,拉着安泽海掉头走了。   我笑笑,驻足良久。   似乎是在刻意回避,这趟空中的旅途,我全程是睡过去的。在临降落前,我被噩梦惊醒。我梦见了自己坐的飞机撞到了一只小鸟,然后它就开始坠落了,可当我额头冒汗,睁开眼之时,机舱一阵安静无喧哗。   咽口唾沫,擦擦汗,我正襟危坐。与此同时,美妙的广播响起,飞机落地了。   落地了...   此时我的脚下,已是祖国的热土。   随着人流出了机场,我便被暴露在温暖的阳光下。这里的味道熟悉,连寒冷的北风刮在脸上,都是一种享受。   叫了一辆出租车,我先去了妈妈留下的那套公寓。   司机师傅应该是比较热情,询问道:“姑娘这是刚从国外回来?”   我惊诧:“师傅怎么发现的?”   “姑娘眼里满是激动,气场强大的都蔓延到我这里了。”说罢,我俩都笑笑。随后他又说:“分别过就会知道,还是自己的故乡,最好。”   我愣神,随后点头:“是,如此,不假。”   路上我还寻思着,四年之久,这栋无人问津的小公寓会不会荒的不成样子,可此时与它面对面,倒免不了让我一阵吃惊。   这公寓不但没有凸显沧桑,反而像是重新被翻修了一番,更加崭新。我有些疑惑,难不成这房子被顾向阳租出去了?   如此,我慌神又气愤,便掏出钥匙试着开门。出乎意料,竟然开了。那么,锁自然是没有换的。   ☆、第19章   一路开门,我进了一楼客厅,不免又让我大吃一惊。这哪里还是四年前的房间,墙壁是零瑕疵的浅蓝,家具是清一色的雪白,就连楼梯,都披上了一层白加蓝的衣裳。   我忙上楼,每个房间都挨个寻找。我倒要看看,我缺席的这四年里,到底是谁动了我妈妈留给我乔恕的房子。   其他房间都没有,只剩下主卧,我的房间。   我走过去,推门而入,便一眼看到浅蓝色的大床上,正安静的躺着一个人。对面是渗透着光亮的落地窗,微微的寒风吹皱了白纱材质的窗帘。   而床上那人,貌似睡着了。   我愣了一会儿,便轻轻走过去,走到床边,停下。那人的头埋在被子里,我看不见。只是下一刻,他突然翻身,然后睁眼。   我怔住,仿佛一切都在那个时刻停滞。   白色的窗帘飘拂到他的脑后,衬的他的肤色越发的白。他似是还在梦中,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,抱着被子。  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似的那般漫长,我缓缓开口:“...你,你干嘛睡我的床...”   只是一开口,我便后悔了。这根本完全不是我的初衷啊!刚才明明想的那般信誓旦旦,气势汹汹,若是抓到了霸占我妈妈公寓,我乔恕闺房的人,我定将他千刀万剐的啊...   可刚才这句软绵绵的询问,是怎么回事?   难道就只是因为是顾向阳,我便失了原则,或者说,临时怂了?   躺在床上那人竟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,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懒散,走到我面前,注视一番,才皱眉问道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   我愣住,随后抬起头与他对峙:“我为什么不能回来,你才是,干嘛霸占我的公寓?”   时值中午,我翻了厨房里仅有的几样菜,炒了炒,摆在餐桌上。顾向阳洗漱一番,从卫生间出来,坐在我的对面。   我轻咳一声,问道:“你,昨天晚上在这里睡?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到现在才醒?”   他埋头吃起了饭,只是点点头,都懒得开口。   我不满,脸色耷拉下来:“你还没回答我,你为什么会住在我的家。”   这下,他倒是放下了筷子,双手抱拳,看着我:“看来我住在这里你有意见,对么?”他挑了挑眉,我刚想回答,却被他打断:“可是目前,这套房子的所有人,明明确确是我顾向阳的,且合理合法。”   我倒是忘了这茬儿,四年前为帮助顾向阳度过危机,我确是把妈妈留给我的所有财产,全部转到了顾向阳的名下。   而这些在当年,乔威知道,米嘉知道,但顾向阳,是不知情的。   可如今显然,他已得知一切。那么是否因此,他才对我远在多伦多的亲人网开一面,对我乔恕不再追究?   思于此,我的心口竟有些疼,原来,他只是为了不欠我的人情。如此,他对我的憎恨,俨然已经深到了骨髓的,与我的一丁点瓜葛,都会让他感到厌烦。   “你在想什么?”   我的思考被顾向阳中断,低下头,我塞进嘴里一片菜叶子,说:“没什么,如果是你的房子,吃过饭我便走。”   他却不耐烦了,把筷子往桌子上一丢,说:“没必要一副圣母玛利亚的样子乔恕,你承认了会怎样?你多厉害,先是狠狠给了我一巴掌,卖一卖股份就足以让我地位不保,接着又随便赏了一颗甜枣,赠给我你妈名下的股份,就轻易让我失而复得。所以呢乔恕,我该对你顶礼膜拜感恩戴德!区区一所房子,不是小意思么?”   我的眼眶湿润,一眨眼,泪珠滴在碗中。顾向阳看在眼里,更加不悦,便甩门而去。  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,我面对一桌菜肴,索然无味。不知为何,每次和顾向阳的见面,大都会不欢而散。   我并不想这样。   坐了太久的飞机,如此又被顾向阳一阵横眉冷对,我疲惫不堪,躺在床上便睡着了。没承想,一觉醒来之后,竟是次日晌午。   还是昨日那般的好天气,暖的令人感觉不真实。我低头,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,才猛然想起,自己睡的,是顾向阳的床。   捞起被角,我又嗅了嗅,才满足的笑笑。   好天气,不能浪费了才好。这番想着,我梳洗一番,掂起包出了门。临出门前,我看了一眼冰箱,可怜的大概只剩下一个空壳。   先打车去了超市,我雄赳赳气昂昂采购了一堆青菜肉蛋牛奶零食,外加洗漱用品。出了超市的门,我才猛地发现,我根本完全拿不了啊!   无奈,我又返回超市买了一个大袋子,然后把它们统统塞了进去。之后又去了一旁的商城,说起来,我还站在这名叫万家灯火的商城门口,叹了口气。   因为这并非别家的商城,而是邱景辰这个公子哥儿家的。   手里提着东西,我懒得上楼,也就随便在一楼买了两套床上用品就回了公寓。把一众东西提回家,我已累成狗。   一下子倒在沙发上缓了口气,歇了歇,我才又把买来的菜肉蛋清理完毕放在冰箱,接着又将主卧的床单被罩换上新买的,把旧的洗了洗。   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,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吓飞了魂。   “你跑哪儿去了?”   我本能转过身,看到顾向阳正站在我的对面,眉头紧锁。拍了拍胸口,我咽了口唾沫,说:“我看你是要吓死我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还能去哪儿,去超市买东西去了。你那冰箱,像是在闹饥荒。”   他走过来,捞住我的胳膊,咬牙切齿地说:“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,被人认出来怎么办?”   我愣住,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。   但是我怎么能轻易认输:“都已经过去了四年,不会有人记得了。况且,我本就未曾暴露在媒体与公众面前。”   而这些,从报纸与媒体爆出来的照片就可以推测,他们并没有我的正面照。   顾向阳听罢,更是脸色铁青,怒目而视,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,说道:“那是因为我让人把它们销毁了。”   我猛地抬起头,看着他,沉默良久。原来,顾向阳是如此心细。   他没有多说,转身回了主卧。我一路跟过去,又说:“我以后会注意的顾向阳,但是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吧?”   说罢,顾向阳猛地停下,转过身说道:“所以,你回来做什么?”   我差点撞上他的胸膛,但被他这么一问,我膛目结舌。是啊,我放弃原本前途无量的工作,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,到底是为了什么,为了什么。   回答不出来,我低下头,转身回了阳台,继续晾床单。   顾向阳好像回了书房,而在此之前,他好像也一直在那里。那么,问题来了,他是什么时候来的,我怎么不知道。   忙活完之后,我又楼上楼下打扫了一番,将一些用不着的东西都搜集在了从超市里买来的那个大袋子里。   当然,大部分都是顾向阳的东西,还得要征得他的同意。   冬日的白昼溜的快一些,打扫完之后,天色便暗下来。我做好饭摆在餐桌上,又泡了杯茶,端进书房,顾向阳正批阅着文件。   见我进来,他明显不悦:“不知道敲门么?”   我愣了一愣,又返回去,敲了敲门,再进来,把茶放在书桌上:“休息会儿吧,顾向阳。”   ☆、第20章   他只是瞥了我一眼,并没有打算要喝我的茶的意思。我站在旁边没有动,他便问道:“还有事儿么?”   我答:“饭做好了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客厅的袋子里有我收拾出来要处理掉的东西,你看一下,是否有用得着的物件。”   他的眉头皱起来:“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的?”说着,他急忙向客厅走去。   那些东西放在房子里都闲的发霉了。我心里想着,朝空气翻了一个白眼,吹了吹额前的刘海儿,默默跟上前。   顾向阳从袋子里翻出来一个飞机模型,又心疼的吹吹灰,然后才想到我:“若是以后再乱动我的东西,你就搬出去住。”   我咬了咬嘴唇,默默骂了自己无数遍。   这飞机模型可是顾敏买给他,人家一直珍藏着跟宝贝似的东西,我怎么给顺手扔进去了!等我反应过来,正要开口道歉,便见顾向阳又从袋子里翻出一个木盒。   说起来这木盒,我也是来气。本因为好奇,想偷偷打开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,无奈怎也找不到打开的办法,一气之下,我就连着其他东西一同扔进了袋子里。   自知理亏,我便闭上眼睛准备等着他大发雷霆,只是许长时间过去了,对面反而没了动静。我再睁开眼时,顾向阳已经坐在桌子上吃饭了。   忙走过去,我坐下,说:“袋子里其他的东西呢,怎么处置?”   他头也不抬的答:“扔了。”   饭毕,天色完全黑去,顾向阳还没有要走的意思。我抓抓腮,坐在他的旁边,问:“你不用回家么?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,我睁大眼睛:“难道你经常在这里住?”   他正看着电视节目,被我这么一问,倒是不看了,扭过了头,看着我说:“你什么时候回去?”   我不解:“我回哪儿去?”   他闭上了眼,咬着牙说:“多伦多。”   我怔住,而后低头:“我,不打算回去了。”   他听罢,沉默良久,随后,便起身拿起外套,出了房门。我连忙跑到窗边,看到楼下的车子发动,前面的车灯打成两条光柱,光亮在这寒冷的冬日,而后,渐渐消失。   入夜,越发的冷,我被冻醒。蜷缩着身体,我把空调的温度又上调了几下。天气预报说,最近寒流来袭,要注意保暖。   那大洋彼岸的天儿呢,是不是也这般的寒?我摸索到手机,拨出去电话。   不一会儿,便有了回音,还是那样熟悉:“这深更半夜的,陆安琪,你是不是孤独寂寞冷了?”   我“噗嗤”一笑,说:“所以才想到了你嘛!”   对面的声音明显不屑:“没事不要惹人清梦,很讨人厌的,再见。”   我眉毛一挑:“是么,夜猫子?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真是不解风情,人家只是想问问家里人都还可好,这边的天儿挺寒的,多伦多那里怎么样?”   “都好,天气也还好。”   沈小南的声音明显带有疲惫,想来,公司里的事情还是挺多的:“好了好了,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,你睡吧。”   正打算挂电话的时候,沈小南又说:“死心的话,就滚回来吧。”   次日一早,我把自己裹的圆滚滚,瞥见镜子里的自己,肥肥的,和四年前很像,在北疆求学的时候。   一转眼,已是四年。   叹口气,我披了围巾出门。回国之前,我便准备要在小城的一所大学考博,今天是现场确认的日子。思及此,我不免有些愧疚。先前与沈冰燕做的约定,说是一年之约,我只是应承而已。   在国内定居,早已是我深思熟虑好了的。   只是今年的冬天,倒是有些异常。往年我的记忆里,小城不曾下过这般鹅毛大雪。呼口气,搓搓手,我漫步在满是白雪的校园小道,脚下的积雪发出“咯吱”的声响。   虽有些寒,但我也并无着急回去的意思。可万未承想,会在这里遇见邱景辰。   我在学校门口的超市买了奶茶暖手,一转身,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。我怔住,他同样也震惊。   被他拉入一条小道,他问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   我的太阳穴又开始“突突”跳了,顾向阳也问这个问题,现在,邱景辰也问。叹口气,我答:“毕竟,还是故乡住的最习惯。”   他垂眸,我又问:“你来这里干嘛?”   “给我妹送东西。”像是想起了什么,他又说:“你呢,又是做什么?”   我边走边说:“我想考博。”   邱湖阳就在这个时候打断了我们的谈话,这个正值妙龄的女孩子,明眸皓齿,楚楚动人,似是一幅行走的画壁美人儿。   “大哥!”她的额头因为奔跑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胸口也微微起伏着,随后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:“这位姐姐,阳儿倒是从来没有见过。”   说着,她捂嘴一笑,朝着邱景辰说:“该不会是我的嫂子吧?”   我笑笑,问:“你就是湖阳?”   她看过来,一双眸子清澈的紧:“嗯,姐姐你是?”   我看了一眼邱景辰,说:“诺,我是你哥哥的大学同学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也许不久的将来,还会与你成为校友。”   她愣了神儿,口中呼出的白汽只一瞬,便消失在空气里。   送了邱湖阳回去,邱景辰便非要开车送我回公寓。我推脱不得,便恭敬不如从命了。车在楼下停住,我说:“谢了!回去小心。”   说罢,我准备下车,却被邱景辰拉住:“都不打算请我上去喝杯茶?”   我愣住,脑子里突然蹦出顾向阳的影子。若是让他知道我随便带了人去他的房子,肯定又免不了要与他生气。思及此,我莞尔一笑:“不早了,赶紧回去吧,改日再约!”   他垂眸,显然不悦,但也没有再说什么。   回到主卧的时候,房间里暖暖的。我警惕,扫视了房间一周,并没有顾向阳的身影,确是忘了,他一向来无影去无踪。   “在找我?”   我吓了一跳,转过身,顾向阳已经走过来,捉住了我的下巴,“你还打算在这里读博?”   我惊诧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   他轻笑:“你只需要知道,你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就好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想读博就读吧。”   上一秒,我的心还悬在空中,这一秒,它便在空中开出了花:“你不赶我走了?”   他答:“腿是长在你的身上的,我能管得着么?四年前就没有管得住,你飞去多伦多,四年后照样没管住,你又一声不吭飞回来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你觉得,我管得了?”   我哑口无言。   他却不依不饶:“你为什么不说话了,平时话不是挺多的么?”   “我不想说了。”说罢,我丢下一个白眼,去了浴室。   只是不一会儿,透过水声,我隐隐听见有女声的吵闹。起先我认为是幻觉,便甩了甩头,直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的时候,我才发觉不对劲,忙关了水龙头。   确是有尖厉的女声。   我忙随便冲了冲,穿上衣服,走出浴室。   ☆、第21章   循声走去,我便与楼下的女子对视相望。她高高仰头,怒目而视,我居高临下,有些茫然。   想来,恶果终是来到我身上了。   米嘉追随着顾向阳的脚步上楼,她气势汹汹,站在我面前:“原来你早就回来了。”她冷哼一声,咬着唇说:“看来只有我,还蒙在鼓里。”   我挪动脚步,想上前解释,却被顾向阳捷足先登:“如你所见,满意了么?”   米嘉的全身在颤抖,面目变的狰狞:“你这么做对得起我么顾向阳!”说着,她的眼泪倾泻如注:“我是那么爱你...”   这吼声凄惨哀凉,又夹杂着爱而不得的无可奈何。若不是动了情的女子,哪儿会如此卑微的可怜?   顿生恻隐之心,我欲抬脚前去搀扶,却被顾向阳一把捞住,下一秒,他的唇就覆上来,带着彻骨的寒,一直凉到我的心坎儿。   我惊诧,瞪大了眼睛,欲挣扎,却被他越拥越紧。   随后,他把我放开,对着米嘉笑笑。已经哭不出声音的米嘉腾跃而起,冲到顾向阳面前猛地一扑,便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,像是要把必生的气力都要使出来。   顾向阳咬牙闷哼,没有反抗。良久,米嘉放开,大口喘着粗气,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顾向阳,咬着牙,一字一顿地说:“这是你逼我的。”   他闭眼,面无表情,说:“滚。”   米嘉大笑,拂袖而去,整栋房子里陷入肃杀般的沉寂。我看到顾向阳的肩膀在流血,大惊失色,忙拉着他回主卧,却被他一把甩掉:“放开!”   我愣住,随后眼眶便湿漉漉起来:“那你自己走,我去拿药箱。”   此次的一个吻,是顾向阳于我的第三个吻。可是我却蚀骨般的痛,因为这个吻来的并不纯粹,它只是一个,带着故意的色彩,拿来气另一个女人的武器。   然而,若不在乎,怎会故意拿另一个女人来气她。   思及此,我的眼泪“吧嗒”掉下来,落在顾向阳的衣衫上。他不悦:“你又跟着瞎起什么哄?”   说罢,他把药水夺过去,自己对着镜子上药。   我愣了一会儿,擦了眼泪,又过去把药水夺过来,说,“我只是想起来我看的电视剧,里面那个悲惨的女主人公了,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   他不说话了,变的沉默。我认为他是在伤心,为惹米嘉生气而伤心了。   我的心变凉,擦好药后,准备出门,却被顾向阳捉住。   我怒视,问:“你干嘛?”   他怔了一会儿,随即起身,我的唇便又被一片冰冷侵袭。觉得不可思议,我瞪大了眼睛,用力挣脱开来,大口喘着粗气说:“我不是米嘉!”   他后退一步,双手抄进裤子口袋,直勾勾地盯着我,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,嘴角竟还带着笑意:“为什么强调这个?”   我怔住:“我乐意,你管不着。”随后,我转身去了客卧。   只是这冬日的漫漫长夜,我冷的发颤,蜷缩在被窝里。黑暗中,我突觉一只大手钻进来,便惊恐万分,打开灯,看见躺在我旁边的顾向阳。   我惊魂未定,拍着胸口道:“你是鬼么?走路都不出声的!”说着,一把甩掉他放在我肚皮上的手,皱着眉问:“你什么意思?”   他说:“什么什么意思?”   我于你,到底算是什么,顾向阳。到现在,你还想装傻。也罢,我起身,说:“如果你偏要在这客卧睡的话,那我就去主卧。”   “站住!”   被顾向阳厉声喝住,我的脚步停下,转过身时,他扔过来一个盒子,这盒子与我那日要扔掉的木盒一样。   我接过来,不解:“给我这个干什么?”   他走过来,打开盒子,里面便呈现出一个熟悉的本子。我大惊,这便是我一直要找的,与我失散多年的日记本!   我抬头,与他的目光对视,问:“我的日记本怎么会在你这里?”   他笑笑,笑得邪魅,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,他的脸上便总是带着这样的笑容。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的,这样的笑容,再无法从他这里瞧见,而顾向阳的性情,也与儿时大相径庭。   “这不是重点。”他摇摇头,又说:“你看看内容。”  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,脸上忽然变的火辣辣的:“你,知道了什么?!”   他走过来,贴近我的面颊,呼出的气息打在我的睫毛上,痒痒的:“好像都知道了,你想让我知道的,不想让我知道的。”   我皱眉,想走,却被他拉住手臂,挤在墙壁上,对着我说:“那日,我在酒吧里看见顾向阳吻了一个女孩,心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顾向阳上了大学之后,与我的交集更少了,他大概,是把我忘了吧。”   听罢,我又羞又恼,这分明是我日记本里面的内容!我气急败坏,狠狠瞪着顾向阳,咬着牙说:“好,既然你已经知道了,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,我要睡觉了,你放开。”   他不作理睬,接着说:“顾向阳和苏杏儿恋爱了。我不能欺骗自己,我喜欢顾向阳。”   说到这里,我的眼泪掉下,汹涌澎湃:“有意思么?拿着我的心事开玩笑...”   我并没有说完,便被顾向阳一把抱起来。外面的雪又下起来了,还有微微刺骨的寒风,敲打着窗。我衣衫单薄,却一点没有感觉冷。   将我放在主卧的床上,顾向阳居高临下的看着我,问道:“为什么回国?”   我把头扭过一边,闭上眼睛,不再看他,也没有答话,只有一滴眼泪滴在被套上。   他见我这番模样,便掀起我的被子。凉意袭来,我打了一个寒颤,睁开了眼,他的吻就那样落下来。   像是羽毛,轻轻的,又痒痒的,让我分不清楚,这是在梦里,还是现实。   这种感觉久违又熟悉,让我忍不住想要去汲取。我的手臂渐渐抬起,圈住顾向阳的脖子,他似是一怔,随即睁开眼,我看到了他的眸子,唤了一声:“顾向阳...”   那一刻,仿佛所有的防线都瞬间崩塌。   他的吻变的更加炙热,所到之处,都像是燃起了一股小火。我的眼泪肆意而出,好像这些年的怨,都在这缠绵里尽数得到满足。   入了后半夜,我竟醒来。窗外的寒风更加猖狂,而此时,我是偎在顾向阳温暖的怀抱里的。   “乔恕。”这声音穿过黑暗与寂静,打破了我的沉思。   我抬头,眼睛触到他的下巴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随后又缓缓说:“我是不是成了万人唾骂的第三者了。”   他没有作答,反问:“为什么回来?”   我不悦,又把头埋在他的怀里,说:“我困了。”   他似是笑了,把我推开,捏起我的下巴,又说:“回答我。”   我沉默良久,随后一字一顿的回答:“顾向阳。”   房间黑暗,我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,只是说罢,他怔了片刻,便抛开我,下了床。而我,又渐渐变的寒冷,因为那窗外的风和雪。   ☆、第22章   开春,天气回暖,我的考博初试结束。虽说解冻,但太阳下了山的傍晚,依旧还是清冷的。我在学校的小道上,遇见了邱湖阳。   远远的,她就冲我挥手打招呼:“姐姐!”   到了我身边,她停下。我笑笑,替她拂去嘴角的发丝,说:“你和你哥哥还真是不一样,一个是山,巍然不动,一个是鸟,总也闲不下来。”   她撇嘴,说:“我看姐姐才是着魔了,三句话有两句都离不开邱景辰。”   我怔住:“有么?你这个丫头怎么直接叫你哥哥的名字?”   她没有回答,只是直直的盯着前方,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,也是一惊。渐暗的天色里,顾向阳一身黑色的大衣,裹着浅灰的围巾,正缓缓走来。   走近了,邱湖阳的眼睛便再也没有离开顾向阳,只问:“...这位哥哥是谁...”   她貌似在问我,眼睛却是看着顾向阳。只是这一问,倒是将我问住了,好像还从来没有,以我的口吻向别人介绍过他。   “我是乔恕喜欢的人。”在我思衬之际,顾向阳不辞辛劳为我代答。   我瞪他一眼,拳头握了一下。在秘密被昭示于人的时候,人的本能还是介意的。   “乔恕是谁?”邱湖阳又问。   顾向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,邱湖阳便向我看过来,说:“原来姐姐叫乔恕!”顿了顿,她又道:“原来你喜欢的不是邱景辰,而是这个哥哥。”   车厢里,我有些不悦:“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?”   顾向阳摸了摸我的手,便把暖气打开,随后说:“我的行程又不需要向你报备。”   我扭头,说:“是,是不需要向我报备。那么,为什么那般向湖阳介绍你?”我说的激动,想来,脸色已然变红。   他笑笑,随后倾身过来,看着我说:“这不是事实么?”   我哑口无言,随后我点头,手握紧把手,准备开门下车。顾向阳显然是看到的,一把捞过我的手,随即一个油门,车便疾驰在马路上了。   自打我回到国内,顾向阳便一直居住在了妈妈留下的公寓。我曾问过他许多遍,为什么不回乔宅,但是他都不曾回答过我。   沈冰燕问过我:“然后呢?”   即便我回了国,那又能怎样,顾向阳已经结婚了。而我乔恕,要做小三么?   可如今,我的确是做了第三者,不折不扣。顾向阳也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,我们的结合,更像是一种比较合得来的床伴之间的各取所需。   我需要的是顾向阳,他需要的是胜者的荣耀。   放下身段,不计身份,我千里迢迢从彼岸而来,前路我也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。可我还是错了,没有最坏,只有更坏。   我以前便说过,顾向阳没有心。他可以轻易让女人赴汤蹈火,也可以轻易将之抛弃。也许女人对于他,只是玩物。   而我也曾对他抱有可笑的幻想,他也许是有情有义的,只是我没有看到罢了。我告诉自己,最坏无过背负骂名无名无分陪伴他身边一生。可这般的前提,是我感受到他对我的有情有义,只对我乔恕一人的。   不得不承认,人都是贪心的。   连日来,顾向阳都没有回公寓。以前他也曾有过一两日不回来,可像如今这般,连续小半个月不回来,倒是从来没有过。   我握着手机,纠结着要不要打电话,手机却自己响了。   我接起,对面是一道女声:“好久不见,乔恕。”   “米嘉?”   她说的那家茶馆地处偏僻,我绕了许多弯路才找到。等我推门进去时,米嘉已经到了。见我进来,她招招手,道:“这里,乔恕。”   我走过去坐下,面前已放了一杯茶。   她说:“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,就要了和我一样的,普洱茶,喝喝看。”   我微抿一口,笑笑说:“无碍,我对茶没有研究。”环顾了一下四周,我又说:“这里倒是挺别致的,是新开的吧?”   “你刚从国外回来,不知道也是正常的,这店开了已经两年了。”顿了顿,她又说:“顾向阳也有投资。”   说到这里,气氛一下子变的异常。   我尴尬笑笑,低头喝了口茶,说道:“我们还像以前一样,打开天窗说亮话吧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今天找我来,又是所为何事。”   她莞尔一笑:“难道我们之间,就不可能只是单纯地聊聊?”   我撇嘴笑笑,这话说的可真假:“好啊,那我们聊什么?聊我们共同爱着的男人,顾向阳如何?”   米嘉看着我,愣了一下,脸色随即耷拉下去。   “乔恕,我最是讨厌你这番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。”她把茶杯放下,便有几滴小水珠落在桌面上:“你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,那就不应该再回来。作为一个第三者,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?”   我低头浅笑,随即又说:“看来今天,顾太太是专门来打压我的。”顿了顿,我又望着她说:“但是你别忘了,我和顾向阳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,你还不知道和谁谈着恋爱呢。”   说罢,我起身,经过她身边时,说:“再见,顾太太。”   她依旧没有动,只说:“你得意不了多长时间了,乔恕。我来就是要警告你,若是我米嘉得不到的东西,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它毁掉。你若是真的爱他,那就滚的远远的,不然,我不会保证你不后悔。即便是你不后悔,顾向阳也会后悔。”   我皱眉,问:“你什么意思?”   她站起身,大笑:“顾向阳已经好久,不去你那破公寓了吧?”说罢,她蹭一下我的肩膀,离去。   我呆滞良久,想了一番,打车直接去了顾向阳的公司。   可没有预约,是很难见到他人的。我应该是急糊涂了,舒口气,我打了顾向阳的电话,但是无人接通。   连着几个电话,都没有人接。瞬间,我有种想要摔掉手机的冲动,难道我和顾向阳之间,仅止于此么?   他不想我找到他的时候,那我便是怎么也无法找到的。似乎从头到尾,都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,一个人的地久天长。   我终究就是一个局外者么?对于顾向阳来说。但我可以肯定的是,顾向阳有事情瞒着我。   没有找到他,我怎也不甘心。灵机一动,我去了停车场,可眼前的阵仗还是差点吓软我的腿,这么多的车,教我从何下手?   咬了咬牙,我还是一辆一辆的开始找。无奈从头找到尾,都没有发现顾向阳的车。那么,顾向阳并不在公司。我又打了乔宅做饭阿姨的电话,确认他也并没有回乔宅。   我疑惑,如此,顾向阳到底去了哪里。瞥到手机屏幕上的日期,我怔了一下,随即拍拍脑门。我想我应该知道顾向阳去了哪里,今天可是顾敏的忌日。   可出了公司大门,我才发现天色已暗,刚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。   此番去墓园,来回坐车便得两个小时,那时天色便是完全黑了下去。且若是找到顾向阳还好,若是找不到,那我岂不是要被吓死?   想了想,我心下一定,舍不得孩子还套不着狼呢,便拦了车,出发去了郊外的墓园。   ☆、第23章   车停下,天色已经黑去。司机师傅说:“姑娘,这里可是墓园,你自己一个人,况且还是女孩子,可是不妥。要不然,我还是把姑娘载回去吧?”   师傅说的不无道理,我想了想,还是咬了咬牙,说:“谢谢你师傅,但我是来找一个人的,他对我很重要。您回去的路上小心开车。”   我下了车,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,凭借着熹微的记忆,一点点寻着顾敏的墓位。这春乍暖还寒,更别说到了晚上,一股股凉意钻进我的衣衫,顺便钻进毛孔,蚀骨的寒。   不一会儿,我的牙齿便开始打架。一阵风吹过,远处的一抹黑影摇摇晃晃,我吓得捂住头,大叫了一声,瞬间,一股袅袅回音飘荡在半空。   我愣住,发现没有什么异常,便又大喊着顾向阳的名字。后来想想,若是当时有人在场,肯定会以为自己遇到厉鬼了。   可我的喊声并没有起到作用,周围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。只是待我拐了一个弯,继续走了没几步时,身后突然被一个东西捉住。   我的魂魄都要被吓飞了,连忙大叫一声,蹦跳了起来。只听身后一声:“别蹦了!”   我怔住,慢慢转过身,便看到了顾向阳,他清瘦的脸庞,映在微弱的手机灯光下。我的眼眶湿润,下一秒,便拥上去,攀住了他的脖子,喃喃道:“顾向阳...”   烈酒的气味弥漫开来,阻塞了我的呼吸,我放开他,看着顾向阳的脸,问:“你喝酒了?”   他没有回答,只是拉着我的手开始往回走。我甩开他,大声吼道:“顾向阳,到底出了什么事,你能不能告诉我?”   这回倒是我太过心急,他便不管我,自己径直向前走去。我害怕,连忙捉住他的手:“不要丢下我!”  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,随即转身对我说:“你自己来的这里,还有胆害怕?”   入夜的寒让我全身颤抖,我说:“对啊,是我犯贱。”   他沉默,随后脱掉大衣,给我披上。我朝空气翻了一个白眼,说:“我不稀罕。”   “我也犯贱,不行么?”   回到公寓,我依旧心有余悸。手里握着暖瓶,我用被子裹紧了身子,顾向阳冲了一下澡,便钻进来与我拉扯被子。   我瞥他一眼,问:“若是我不找你,你今天打算回来么?”   “不打算。”他把暖瓶给我夺去,把头埋在我的肚子上。我皱眉:“为什么?”   他坐起来,看着我:“因为,我想看看你何时才能想起我。”   真是笑话,我浅笑一声:“这句话,是我的台词。”但是这并不是重点,我又问:“米嘉今天找我了,她说她要毁了你,如果我还赖着你不走的话。”   顾向阳似是讨厌这个话题,不耐烦起来,便转过身躺下,不再说话。   我噘嘴,可还是不甘心,又倾过身去,小心翼翼地问:“能不能告诉我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,我也可以帮你。”   这下彻底惹怒了顾向阳,他起身下床,指着我的鼻子说:“你不要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!想帮忙是吧,米嘉不是说的清清楚楚么,回你的多伦多,一走了之岂不是皆大欢喜?”   说罢,他甩门而出。   我怔在原地良久,脸上爬过一道冰凉。用指肚擦去,我埋在被窝里,微微抽泣着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,我后悔回到国内。   次日一早,顾向阳已经不见了踪影。我的胃疼的厉害,便弄了些面包片,喝了点牛奶。等到舒服一些的时候,我的大脑才又开始恢复工作。   可这第一件事,又让我的头疼起来。   我想我真是走投无路了,便拨了邱景辰的电话,想必,这其间的事情,他肯定是知情者。   “乔恕?”   电话拨通,我急切道:“邱景辰,我想请你帮个忙。”  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我知道是什么事情,明天我这里有一个酒会,你若是肯来,那我便告知你一切,若是不来,那我也无能为力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今天的新闻你还没看吧?”   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忙挂了电话,打开浏览器。   霸了屏的新闻刺痛了我的双眼。顾向阳和米嘉,根本就非合法结婚,他们,没有领结婚证。   脑袋“嗡”的一下,像是要爆炸。我绝对不相信,这怎么可能。   当下,我想找到顾向阳,我要问清楚。但我又跺脚,此时,他根本不想见我。想来,公司内部是乱成一锅粥的。   我想我此时就是那热锅上的蚂蚁,拼了命的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,可是所有的当事人我都不能去问!   焦急的等到晚上,我还存着一丝希冀想着顾向阳会回来,可是等到我睡着,顾向阳也没有回来。次日傍晚,邱景辰竟派人开车等在我的楼下。   我选了一件酒红色的短礼服,随便挽了发髻,便出了门。   本以为是一个小小的晚会,但绝没有想到会是这番盛大的场面。此次聚会明着是给万家灯火的千金,邱湖阳补过成人宴,实则是为万家挑女婿。   我呼了口气,想不通邱景辰为什么会让我来这种地方。   届时,我走进大厅,果然不出我所料,大多都是身着西装的男子。正待我准备给邱景辰打电话之际,我不经意间的一瞥,便看到了门口处,那抹熟悉的身影。   那分明是,顾向阳!   他怎么会来这里?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,他的目光便也落在了我身上。也好,此番,直接去问顾向阳不是更好。   正当我掂起裙角准备走过去时,我的胳膊却被人捉住。   回头一看,竟是邱景辰,我不悦,说道:“有事一会儿再说。”说罢,我便要走,他却不放手,一直把我拖到楼上的单间。   房门关住,我生气道:“你是故意的,对么?让我和顾向阳在这里遇见。”顿了顿,我又问:“那为什么还拦着我,我去问他岂不是更好?”   他摆摆手,示意我坐下:“你先消消气。”   四年前,顾向阳在突围成功后,继承威枫新一任总裁。危机解除,他与米嘉的婚事便又提上议事议程。虽说他们已经大婚,将爱昭告天下,但并未领取结婚证,而且,顾向阳也并没有要与米嘉领结婚证的打算。   说到不领结婚证,他们还大吵了一架。为此,米嘉还气的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,且还有新闻报道他们夫妻不和的消息。   只是在米昂的劝说,和顾向阳的诚意赔罪下,米嘉回了乔宅。前提条件是,米嘉要了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。   如此相安无事两年,之后,这其中便发生剧变。顾向阳与米嘉总是长期分居,米嘉抱怨顾向阳不回家,顾向阳厌烦米嘉的争吵,由此,嫌隙演变到白热化。   之后米嘉的哥哥米康便不乐意,为妹妹抱不平,再加上看到女儿着实受了委屈,米昂也不再支持他所得意的女婿,转到与顾向阳对立的立场。   直到去年,乔威突然去世。虽对外宣称,他是因病逝世,真正的原因则是,米嘉带着资料,将顾向阳与乔恕的见面,还有她和哥哥父亲准备将顾向阳毁掉的消息全部告知了乔威,他一气之下,突发脑血栓死亡。   自此,顾向阳便与米嘉不共戴天。期间,米嘉也向顾向阳道过谦,若是他们领了结婚证,和好如初,她便全力辅佐顾向阳。但顾向阳拒绝了。   由此,米康和米昂利用米家的势力,尽数收买威枫的股东,想要将顾向阳从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。   不久前,米嘉与顾向阳的婚姻□□曝光,与此同时,他们也正式撕破了脸皮。   ☆、第24章   我怔坐在沙发上良久,才貌似把这些消息都消化掉。对面的邱景辰说:“晚会就要开始了,调整一下,随我出去吧。”   我看着他,突然想起什么,问道:“那顾向阳来这里做什么呢?”   他笑笑,道:“一会儿就知道了。”   我的内心隐隐不安。并没有随邱景辰出去,我拨了顾向阳的电话,这一次,通了。   “顾向阳...”   对面是一阵沉默,随后又问:“你怎么会来这里?”   我答:“意外。顾向阳,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好不好,其他的,我们一起想办法。”   “能有什么办法,你乔恕去求邱景辰?不需要!”   “所以你可以娶邱湖阳?我算什么顾向阳,我到底算什么!”   我们都说的激动,但是也并没有解决问题。仔细想想,我和顾向阳都太固执,又太倔强,小时候如此,现在亦如此。所以,我们的结合,更多的是互相折磨吧。   顾向阳挂断了电话,我掂起裙角准备出门,便看到等在门外的邱景辰。我问:“你不是出去了么?”   他答:“等你。”   下了楼梯,远远便看到邱湖阳,一袭白裙,纤细瘦小的身材,雪白的皮肤,像是这午夜的精灵,俏皮活泼,惹人怜爱。   她也看到了我们,便小碎步走过来,不料还是穿不惯高跟鞋,似是踩到了长裙,险些跌倒的千钧一发之际,她倒在了顾向阳的怀抱里。   我和邱景辰都顿住脚步,呆滞在原地。   但远远的,我还是清楚的看到,邱湖阳腼腆笑笑,看着顾向阳,面颊红晕。我的心头,略过一抹苦涩。   顾向阳,你这算是英雄救美么?   邱景辰走过去,笑笑说:“小妹慌张,多亏了顾总啊!”   顾向阳的嘴角上扬,说:“放心,这个情我是记到你头上的,将来有的是机会还我。”说罢,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,我的唇紧抿着,也直勾勾的盯着他。   潜台词是:“好样的你顾向阳,竟敢当着我的面,公然搞孔雀开屏那一套!”   “姐姐,原来你也来了!”邱湖阳走过来,抓住我的手。我无法拒绝她的热情,笑笑说:“湖阳你成人宴,我不得祝贺你长大了么?”   “抱歉各位,我还有事,失陪。”顾向阳的一双桃花眼笑的灿烂,有意无意的瞪了我一眼之后,扬长而去。   “哎...”邱湖阳放开我的手,叫住顾向阳:“你不是和姐姐认识么,还说...”   说罢,顾向阳的脚步顿住,扭过头说:“那是开玩笑的,你不必当真。”邱湖阳转身看看我,又随着顾向阳离去。   开玩笑!我喜欢你,就是一个玩笑?   呆滞在原地,我脸色铁青,小腹燃起一股小火,咬着牙说:“我犯贱,才操心与我无关的事。”   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对身边的邱景辰说。   他笑笑,道:“跟我来。”   随他来到一个小房间,我不解,问道:“来这里做什么?”   “今天顾向阳和我爸约好了,要谈一点事情,我们在这里,完全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。”顿了顿,邱景辰又说:“不用谢。”   我瞥了他一眼,道:“你早就安排好的,我干嘛要谢你。”顿了顿,我狐疑:“你又是有什么目的?我们同学一场,你若是又设计利用我,我可是要伤心的。”   如此多疑,我也挺佩服自己。可现在这般情形,我又不得不警惕。   邱景辰大笑,摸了一下我的头,说:“我怎么可能害你?”   我笑笑,摸摸鼻尖,道:“那就好。”   “我喜欢你。”没有防备的,邱景辰便捞住我的肩膀,逼我注视着他,又说:“乔恕,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。当日从新闻里得知你车祸去世的消息,你知道我多痛苦么?后来我便处处同顾向阳作对,我恨他害了你!”   我被他攥的疼痛,皱了皱眉,说:“你先别激动...”   “如今他这般负你,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!不要再为他牺牲你自己了好不好,他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!”   我的眼眶湿润,点点头,说:“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,但我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邱景辰,你能控制的住么?”我擦了擦滑落在脸颊上的泪痕,说:“这件事到此为止,我只当你是一时糊涂说出的糊涂话,我们还是好朋友。”   邱景辰攥住我肩膀的双手松开,他愣在原地良久,才开口:“我等着你后悔的时候。”说罢,他拂袖离开。   霎时,小房间变的沉寂。我的眼泪汹涌澎湃,我是在为我自己委屈,为什么会爱上顾向阳这个混蛋,我若是移情别恋,岂不是皆大欢喜。   许久,有声音从外面传来。我停止抽泣,支起耳朵仔细倾听。   “邱总,久仰大名!”这是顾向阳的声音。   邱宏道:“如今可是后生可畏,顾总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,将来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啊。”   顾向阳答:“邱总就不必客套了。大家都心知肚明,此时威枫酒业内部自相残杀,乱作一团,想来,邱总也知道我此行来的目的。”  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,我的耳朵贴在房门上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   “好,顾总也是爽快之人。那我问你,你拿什么来说服要我帮你。”   顾向阳略作沉吟,道:“家父生前与邱伯父你是老友,且曾戏说要将令公子与我的小妹乔恕喜结连理。虽说,这戏言没能成真,但情谊总归还是在的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况且,您也说了,后生可畏,威枫掌握在我手中,岂不是比落在别人手里好了多些么?毕竟,这是家父毕生的心血,还恳请邱伯父看在家父的面子上,帮后生一把,来日必当感激不尽。”   听罢,我的心头变的沉闷。看来,顾向阳此时的处境当真是四面楚歌,危机四伏。隐隐,我还是会为他心疼。   “顾侄儿所言极是。只是,你也清楚,这毕竟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,若是稍有不慎,定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,还会因此连累了我们万家灯火。”顿了顿,邱宏又说:“如此大的风险,难道就凭空让我邱某人出手相救么?”   此时,我的心跌入谷底。没了继续偷听的欲望,我转身出了房间。   夜还是寒冷的,我来得匆忙,没有穿大衣,薄薄的礼服并不能为我遮挡一点点寒凉。可在此时,我的后背一阵温暖。   转过身,我看到邱景辰在为我披风衣。我问道: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   他答:“我一直都在跟着你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怎么不继续听下去了?”   我叹口气,望着这皎洁的月,眼泪流下来:“我有自知之明的,再怎么排,我都会是顾向阳最后一个顾及到的。只是我在想,为什么命运会对我开如此大的玩笑,在我怀着希望以为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,又一个始料未及,我变成他无量前途里的一个绊脚石。”摇摇头,我又说:“大抵是命运如此吧,我是不配拥有幸福的。如此更好,我也死心了。”   邱景辰皱眉,说:“为何这样妄自菲薄?这只能说明你们有缘无分,我认识的乔恕,并非如今躲在角落里黯然神伤的乔恕。”   “这样的乔恕才是最真实的乔恕,你了解我么邱景辰?!”说得激动,我的声音都在颤抖。意识到失礼,我低下头,说:“抱歉,我情绪不好,先回去了。”   说罢,我把外套还给邱景辰,回了公寓。   ☆、第25章   公寓里到处都弥漫着顾向阳的味道。门口处,有他的皮鞋。卫生间,有他的牙刷。衣柜里,有他的衣服。   可是,我却没有一刻,会觉得顾向阳属于这里。   没有开灯,我也没有换衣服,便径直摸索到被窝里,蜷缩着睡下了。可是我睡不着,顾向阳的影子依旧在我脑海徘徊。   我们曾在这张床上欢愉,他问:“乔恕,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  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...。你还不清楚么,顾向阳,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,仅此而已。相反,你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,顾向阳?   朦胧里,我只记得是那样的寒冬,呼出的雾气,都像是会结了冰。那是我的大学,在北疆的时候,校庆表演过后,我又重新拾起了芭蕾舞,便在学校周边报了舞蹈班。   校外的课一般都选在晚上,这样不耽误白天的专业课。那日我上完舞蹈课,天色已经很晚,而且因为下雪,道路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。   我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在学校的小道上,一个不小心,险些跌倒。好在一位好心的同学及时搀扶,我才站稳脚跟。待我抬头表示感谢,我看到那人的脸庞时,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   那人不是别人,正是顾向阳。   我觉得我是在做梦。当时的顾向阳,应该是在南疆里的艳阳天里,又怎么会跑来这祖国最北的边境地界儿,还如此及时的,将我搀扶。   我微微呼出的白雾打在他的脸上,问道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   他看着我,答:“我来亲眼目睹,你孤苦伶仃,无依无靠的悲惨日子。”   我后退一步,这才是顾向阳,根本不会如此好心:“是么?那应该让你失望了,我过的很好。”随即,我露出灿烂的笑容,道:“比你好。”   “向阳!”  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我,我一动不动注视着顾向阳的双眼眨了一下,然后转身,看到学校超市的灯光照应下,一道倩影缓缓走来。   她自带光芒,亮瞎了我的眼。   我看见顾向阳微微一笑的面孔,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暖。他走过去,牵住那女生的手,看了看我,然后对她说道:“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,我的,妹妹。”   这女生我认得,叫苏杏儿,我们的校花。   她笑笑,明眸皓齿:“哦?真是好气质,一看就惹人喜欢!”说着,她准备走过来与我握手,却被一旁的顾向阳阻止:“不早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   我怔在原地许久,眼眶腾跃气一团白雾。   他们的背影真美。这般美丽的女孩子,与顾向阳是如此般配。我竟一点对她恨不起来,有的只剩下满满的自卑。   可是后来,他们分手了。   我小有愠气,埋怨过顾向阳的不从一而终,还一度陷入哀伤。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,才会入得了顾向阳的眼。   思及此,我用指肚抹了抹眼泪,转了个身,望向因为月光而变的明亮的窗。我告诉沈冰燕,我回国内是要让自己死心,如今我心死了。   却还是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。但是此次,我是绝不会再与顾向阳有任何纠缠的。就像邱景辰说的,既然有缘无份,何不趁早分开。   渐渐,我的脑袋昏沉下去,觉得要进入梦乡之时,突然有一只大手在我的肚皮游走。我不耐,将他甩掉,翻个身继续睡,可那只手依旧不依不饶,竟透过礼服,钻了进去。   我清醒,睁开眼睛,看到正上方顾向阳的脸庞,透过清幽的月光,眉眼如画。   不清楚我是不是又在做梦,我只是愣住,没有说话。眼前的人倒是先开了口:“竟敢背着我去找邱景辰。”   我皱眉,没有料到顾向阳会说这个:“为什么不能,你不一样去找邱湖阳了么?”   此时我有些疲惫,不想再与他打口舌之战,便把他推开,说:“我要睡觉。”   他愣了一会儿,大手一挥,被子便被掀开,飒飒的寒凉便铺天盖地的侵袭着我的每一个毛孔。如此,他才说:“你睡吧!”   我怒目:“你到底要怎样?”   沉默片刻,他的吻便像雨点似的落下来,落在我的额头,鼻尖,唇,脖颈。我受宠若惊,却又心寒。   “嘶~”顾向阳低吼一声,随即揪着我的下巴,气急败坏道:“你敢咬我?”   我狠狠瞪着他,笑笑:“我有什么不敢?”   他点头,随即起身,出了房门,房间又重新归于寂静。我的脑袋很乱,似是要罢工,在此之前,我很英明的进入了梦乡。   这一觉我睡的很香,一直到了次日中午才醒来,连早餐都省了。顾向阳早没了身影,这也是我预料之内的,没准儿过不了多久,他的身份也该换成万家灯火的姑爷了。   想到这里,我没了力气,更没了胃口吃饭,便洗漱一番后,又躺在了床上,望着窗外发呆。   突然的手里铃声响起,我吓了一跳,在看到来电人时,我才有些欣喜。   “你还没死啊?”只是一接听,我便听到这种欠揍的话。   朝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,我说:“你能不能积点口德?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现在才想起来你的大洋彼岸还有一个我了?”   沈小南没有接腔:“你怎么一点不着急的样子?乔恕,我不禁要怀疑了,你回去一趟到底是复仇去了,还是挽回你伟大的爱情去了?”   我疑惑:“什么意思?”   “难道你还不知道?”沈小南笑笑:“不要开玩笑好吧,顾向阳被人从总裁的位置拉下来了,你不知道?新闻都漫天飞了!”   我的心一颤,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了起来:“不可能的,他不是找着人救援了么?”此时,隐隐传来一股猜想,我惊讶:“难道...”   难道,顾向阳拒绝了邱宏?   “难道什么?”沈小南问。   我深呼一口气,瞬间变的清醒:“这件事的原委我暂时还不知道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你先别让你姑姑知道这件事,若是已经知道了,先替我安抚一下她。另外,我也很好,别让她担心。”   沈小南沉默,随即说:“若是需要帮忙,你尽管开口。至于这里,你不必担心。”   挂掉电话,我起身换了衣服,正准备出门,便听到门铃声。我觉得狐疑,这个公寓,知道的人并不多。   跑去楼下开门,我看到一个并不认识的陌生人,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。   我警惕,问道:“你是?”   来人笑笑,答:“你当真不认识我了?”   我皱眉,确认这人我不曾见过的啊。难道是骗子?思及此,我手心冒汗,当下想着如何脱身,那人却拽住我的胳膊,朝我手心里划了几道笔顺,随后又问:“想起来了么?”   我的眉心渐渐舒展开,往事便像是旧电影一般,全部映入脑海。   “高怂?”   那人明显不悦,轻咳一声,纠正道:“高松!”   我摆摆手,示意他无碍,又急迫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况且,你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?你来找我何事?难道是顾向阳把你叫回来的?”   高松皱了皱眉,掏了掏耳朵,说:“你还像小时候一样,不是个善茬儿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随我来吧乔大小姐,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。”   ☆、第26章   中学时代,篮球队是女生们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。我虽对篮球并不怎么感兴趣,但因为顾向阳的缘故,我也接触过不少学校的篮球队员。   顾向阳就有一组篮球队,高松,就是他当时的队友。除此之外,还有叶占飞,崔艋,他们,是我动动脑子便可以想起来的人。   当然,我与顾向阳的明争暗斗,也少不了他们的从中作梗。而这个高松,是捉弄我次数最多的。   顾向阳曾有一条逼真的玩具蛇,刚开始的时候,它曾偷偷放在过我的浴室里。那晚,我看到这个家伙趴在浴室地板上的时候,当即吓的魂飞魄散,大叫一声,差点把房盖给掀飞。   后来在学校,是晚饭的时间,我从食堂回来,碰巧撞见刚出我们教室门口的高松。他看见我,倒是震惊了一番,随即摸摸鼻尖,低着头离去了。  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,觉得蹊跷。   晚自习,我从书包里掏书的时候,突然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,当即,我的头皮发麻。本能把书包扔到了地上,那条玩具蛇的半条身子便露出来,吓坏了班里的同学。随即,教室成了杀猪场,到处都是嚎叫。   那之后的后果便是,我被班主任罚写了2000字检查。   想到这里,我的嘴角上扬,轻轻笑出了声。一旁的高松见状,也笑笑:“呦,这么多年不见,小魔女性情大变啊,现在这是,知道体会人间疾苦了?”   我瞥他一眼,道:“你们都这样叫我吧,小魔女?”   他答:“那不是不是,这仅是我高松对您的,尊称!”   我嗤之以鼻:“是么!就像我喊你‘高怂’,也仅是我乔恕对您的尊称?”   他歪过头:“看来我多想了,你这丫头还和当年一样不好对付。”说罢,他把车停在路旁:“看到前面顾向阳的车了吧,他正等你呢,去吧!”   我疑惑:“你们这是在搞什么?”顿了顿,我又喃喃道:“他不是刚从总裁的位置退下么,干嘛这时候把我推在他的身边,岂不是送我去挨骂?”   高松大笑:“你乔恕是谁啊,可是最让人头疼的小魔女啊!你会怕他?”   我朝他翻一个白眼,道:“好走不送!”   驻足在川流不息的街道,汽笛声不绝于耳。我用手遮住日渐毒辣起来的太阳,叹口气,才迈开步子,进了顾向阳的车厢。   他见我上来,扭过头,看着我。这般注视,令我系安全带的动作都有些虚了。我顿住,弱弱地问道:“你,还好吧?”   他倾身过来给我系安全带:“你指的是哪里?”   我愣住。哪有这样问问题的。   “当我没问。”   说罢,顾向阳握起我的手放在他胸口:“是这里么?”我对上他的眼神,没有悲怆,没有颓然,也没有愤恨。   那应该是什么呢?一双桃花眼微眯着,我好像看到了一种轻松,和玩味。   “呃...嗯。”我被这温柔迷昏了头,微微张着嘴巴,愣愣的答。   顾向阳似是没有想到,竟怔了一番,随即,他倾身过来,在我的眉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,像飘落的羽毛。   我受宠若惊,紧握背包带子的双手攥的骨节发白。见状,他笑笑,开动了车子。我寻思着这是要去哪里,但终究是没问出来。   车窗外,青树匆匆落后,匆匆告别,像是过往的时间,随岁月悄然而逝。那其中,仅残存下碎片般的零落记忆。顾向阳于我,便是那时光里剩下的太阳。   我害怕它消失,我会冷。我也害怕它靠近,我会患失。   车子停下,那道熟悉的大门定格在我的眼前。我惊诧,转过身去看向顾向阳:“...怎么会来这里?”   “怎么,不想?”   我摇摇头:“我想!”这话说的激动,我的脖子微微扬起,像是只斗鸡。随即,意识到失态,我低下头:“好久不回来看看了。”   顾向阳捏起我的下巴,逼我抬起头,随后为我解开安全带:“我给你说过么乔恕,我还是喜欢你总是一副炸毛的样子,就像---”他拉长了声音:“刚才。”   原来,这些年改变的,不止顾向阳,还有乔恕。   我甩开他的大手,学着某人的口吻说:“我给你说过么顾向阳,我还是喜欢你总是一副阳光的样子,就像---”我也拉长了声音:“小时候。”   他的眼睛望着我,看不出喜怒与变化:“下车。”   学校新建了几栋教学楼,初中部与高中部之间又加了些绿化带,每条石子路旁,都种上了柳树。一时间,我竟无法道出母校所有的变化。   但我可以确定唯一没有改变的是,过往学生的脸上,那抹稚嫩,和热情。   我望着熟悉的校服,不免说道:“没有人永远十八岁,但永远有人十八岁。”说着,我转头看着顾向阳:“终究,都是会变的。”   他握住了我的手,向前走去:“但是你在我面前,可以不改变。”   我驻足,望着他:“我的改变是因为你。”   他愣住,随后笑笑,说:“你是不是想激怒我?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别跟我顶嘴。”   我扯开他的手,道:“别拉着我,影响不好。”   绕过石子路,我来到后面的一座教学楼,这是我曾经待过的地方,且,少了顾向阳。我痴痴望着三楼的那个教室,叹了口气。   顾向阳双手抄进裤子口袋,睥睨着我:“杨道宇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你不会是在想他吧?”   我惊诧。未曾想,顾向阳是知道这个人的。   “你知道他?”   他没有看我,径直向前走去:“高中的时候总是欺负你,后来给你写情书的那个小子。”   我小跑过去,拽住他胳膊问:“你,你怎么知道的,那时你不是去南疆了么?”   他没有回答,只是蹲下来:“上来。”   我后退一步,问:“这是做什么?”   他砸一下嘴,不耐烦地把我的双腿捞起来,之后,我就晕了似的被他背了起来。靠在他的背上,我突生一种“高处不胜寒”。   尤其是看到,过往学生,一番又一番窃窃私语的侧目。   拍打下他的肩膀,我低语道:“顾向阳你放我下来,我自己会走!”   他走向操场,说:“我幻想有一天,我会和顾向阳回一次母校,然后他背着我,在操场走一圈。”   他说这话的时候,春风乍起,我的头发飘起来。   “...你,你怎么都记得。”我的脸变的滚烫:“偷看人家隐私。早知道,就该把那日记本烧了。”   他顿住,说:“那个东西不准动。”   我的倔脾气突然上来,有些不服气:“那我要是非动呢?”   顾向阳不说话了。走过操场一圈,他把我放下来:“只要你不惧怕后果,你可以动。”没等我回答,他又说:“该走了。”   说着,他便拉着我,走出了校门。   我们重新回到封闭的车厢。莫名,这气氛,变的有些尴尬,因为记忆里,我和顾向阳,从没有这般融洽相处过。而今,少了那份针锋相对,显然对于这种相处模式,是不大适应的。   我依旧望着窗外。   高中,我认识了杨道宇,我们因为篮球,变成了仇人。开学伊始,我穿着新买的裙子从篮球场经过,一个球就在这个时候飞过来,给我洁白的裙子完美的画上一道涂鸦。   杨道宇满头大汗跑过来,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:“你怎么不把球给接住?”我咽口气,原谅他的脑子里缺一根筋。   后来他成了我的邻桌,便总是跟我作对。和顾向阳的暗地里使绊子不同,他总是会明目张胆的跟我吹胡子瞪眼睛。我考试考砸,或者被老师点名,把问题回答错误,那都是他最为得意的时刻。   刚开始我还会与他斗争,但是后来,我便躲开了。   因为这场景似曾相识,总会让我觉得这是第二个顾向阳。后来我还反思,是不是我生来没有异性缘,所以总会招致他们的讨厌。   高一下学期,杨道宇塞给了我一封信,之后便转学了。自是,我生活中平白多出的一个小插曲,也归于平静了。   ☆、第27章   叹了口气,车子也停下。   顾向阳为我解开安全带,说:“下车吧。”   我向窗外看看,这个地方我并不熟悉,甚至于,没有印象:“这次又要去哪里?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不会又是从我日记本里看到的吧。”   他答:“这个---,倒是真没有。”说着,他下了车绕过来,为我打开了车门。他说得对,这个我是真的没有说过。因为,我从来不敢想。   我指着那边高高的楼梯,话都说不利索了:“...你,你来这里...,我...”   “结婚,和我。乔恕,你想么?”   我的心跳的厉害。这实在是太突然了,没有鲜花,没有钻戒,没有求婚,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个人,眼前的这个人。   这和我小时候想象到的求婚一点都不一样。   可是我还是很高兴。像是束缚了许久的茧,终于等到了成蝶的那一刻。只是,这么仓促的决定,本不是顾向阳性格:“怎么这么突然?”   “如果不想,你现在就可以走。”   我握拳:“难道你就是这样求婚的么?”说罢,我转身:“我还真就走了。”   只是我刚迈出一步,就被顾向阳捉了回来:“乔恕,你喜不喜欢我?”他托起我的下巴,逼我注视着他的眼睛:“即便,我曾经那样对你。”   高悬的太阳,金灿灿的光映射在他额前的碎发上。我眨眨眼睛,只想起一句话。   惊艳了时光。   “这真像是在做梦。”说罢,我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。   “女孩子再自然一点,笑笑。”想来,顾向阳是准备好的,竟然请了专门的摄影师来拍结婚照。   我问他:“为什么不让这里的工作人员拍照?”   他答:“因为怕你不上相,丑哭我。”   事实证明,他的担忧是多虑的。摄影师说:“新娘子挺漂亮,基本上都不用怎么P图。”   我得意的冲顾向阳笑笑,他转头对摄影师说:“你刚才说什么,我没听清楚。”   摄影师怔住,想了一番,答:“我说您们二位郎才女貌,尤其是这新郎官,眉清目秀,比女孩子都美!”   说罢,顾向阳看看我,然后怔住,直勾勾地盯着摄影师。   下了高高的楼梯,高松已经等在对面了,除了他之外,好像还有,其他的人。待我走近,才看的清楚,那人正是叶占飞,崔艋。   “哥,你说你也太没眼力见儿了,多少年前你绞尽脑汁整蛊的女人,到头来成了你自家的媳妇儿!”崔艋拍着大腿大笑了起来,又说:“嫂子,你说你嫁谁不行,偏偏嫁给我哥。”   我一时语塞,看看顾向阳。他摸了摸崔艋的头,笑着说:“你给我注意点儿!”   与此同时,叶占飞对着我说道:“嫂子,当年我们是对您一点恶意也没有。要怪,就怪我哥,非拉着我们跟您作对,您说您这一漂亮的小妹妹,我哥也不知道怜香惜玉...”   没等他说完,顾向阳挡在我面前,拉住我的手,上了车,后面的三只也莺莺燕燕跟了上来。只是,他们被挡锁在了车门外。   顾向阳降下来一扇玻璃:“后面那辆车,你们打算给我扔了?”   待终于安静下来,我愣了一番,又从包里拿出了结婚证,说道:“我以为这次你又会把我抛下的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我指的是,邱宏提出的条件。我和威枫,你怎么会选我,到现在,我还觉得不真实。”   说罢,我转过头看着顾向阳,他貌似在专心开车。   “包厢里有叶占飞和崔艋的女朋友在那里,你不必觉得不适应。”   我低头笑笑:“成了你的绊脚石,我真是罪过。”   顾向阳依旧没有接话,只说:“他们都是随我一块开玩笑惯了的,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,你也不必放在心上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我指的是,他们说我坏话的时候。”   看来他是铁了心的不想同我说这个话题。   我愠怒,朝空气翻了一个白眼:“凭什么不放在心上。”   我和顾向阳先到包厢,一眼便看到座位上正聊着什么的两个女眷。见我们进来,她们起身,其中一个上前,拍了一下我的肩膀,笑着道:“刚才还聊到你呢,他们的大哥到底会被什么样的女人征服。要知道,米嘉都没这个本事呢!”   顾向阳愣住,那女眷笑笑:“大哥看我做什么,难道我说的不对?”说着,她又转向我:“我是金锦,崔艋的女朋友。妹妹叫什么?”   我答:“我是乔恕,见到姐姐们很高兴!”   说罢,后面那女眷道:“我是韩妙言。”她的声音轻盈,我挑眉:“那么,你就是叶占飞的女朋友咯?”   提到叶占飞,韩妙言的脸颊微红,想来,是害羞了。   菜全部上齐之后,天色渐晚,华灯初上。我吞下一个刚刚剥好的小虾,问道:“高松,怎么不见你的女朋友?”   说罢,一席人哄堂大笑。我不解:“笑什么,我说错什么了?”   “嫂子你有所不知,这小子刚刚被女人甩了。”说着,崔艋睥睨了一眼高松,又道:“我早就说过,这小子太风流,迟早得吃女人的亏。”   高松回过去一个白眼:“你倒是不风流,被金锦管的死死的,什么都做不了主。”   说罢,顾向阳放下筷子,问道:“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?”   这下,包厢里安静了起来。高松答:“行李在前台。”崔艋答:“米昂那边在开庆功会,目前还没有动静。”叶占飞答:“邱景辰已经全面接手了万家灯火的管理。新官上任三把火,估计不久,万灯的员工就要遭殃了。”   我怔住,许久,才很是艰难地把这些作了理解。   原来,顾向阳并非放手,而是躲在暗处,养精蓄锐,伺机出手。想来,我认识的顾向阳,本就是如此,绝不甘心臣服于人下。   且和我一样,是记仇的。   思及此,顾向阳放在我盘子里一只剥好的小虾,道:“我先出去一下,你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。”   说罢,他们一众人等出了包厢,只剩下我和金锦,韩妙言。我低头,看到盘子里不知何时,又多了许多东西。   根本就吃不完。   “原来大哥还有如此细心的时候,都可以和叶占飞媲美了。”说到此,金锦瞥了一下嘴:“哪像我们家那个,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。”   我“噗嗤”一笑:“姐姐你这又是乱抱什么不平?那崔艋愣头小子一个,天不怕地不怕,可就偏偏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,还对你言听计从,难道姐姐还不知足?”   韩妙言也瞥了金锦一番,道:“他们在外都挺辛苦的,我们便要管好家里的事情,让他们安心做事,没有后顾之忧才好。金锦你万不可再给崔艋添堵。”   我点点头:“妙言说的是。”只是转念一想,我想起了什么:“之前,怎么没有见过你们?”   韩妙言答:“崔艋一直在大哥手下做事,高松和叶占飞本在国外,后来接到了大哥的电话,就回了国内。至于我们,乔恕你自己也该知道吧,你和大哥,总是不对脾气。”   说罢,我低下了头:“是,怎么可能见面呢,顾向阳也不允许。”   ☆、第28章   顾向阳是一个人回来的,他走进包厢,拿起椅子靠背上的大衣,道:“金锦和韩妙言先回去,外面有车送你们到家。”随后,他瞥了我一眼:“你,先随我待在这里。”   说罢,金锦放下手里的筷子,拍着胸脯道:“大哥,我懂,我和妙言这就退下!”说着,连她自己都憋不住脸上的坏笑。   我叹口气,吃完了盘子里最后的一点东西,问道:“难道我们还不回家?今天...”   “今天什么,接着说下去。”顾向阳送走金锦她们,站在门口望着我。   我也起身:“没什么,我们要去干嘛?”   顾向阳走过来,笑笑说:“你是不是想说,今天是我们的,洞房花烛夜?”   这话一说出,我的脸颊一抹红晕浸染开来:“不早了,我真的困了。”   这时,酒店小生敲门,道:“顾先生,您的行李取出来了。”   我惊诧:“什么行李?”   “度蜜月的行李。”顾向阳答。   “度蜜月?”这一切本就太不真实,如此,在我还未反应的过来,应接不暇之时,顾向阳竟又告知我如此重大,而又突然的消息。我咬牙,道:“你还真是不客气,什么都不跟我商量。”   “那不是我风格。”   两万米的高空上,我闭目凝神。仅此一天,我便成了已婚女性,而且,还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。如今,又是连家门都没得回,便又飞往别处。   扭过头,我看看顾向阳,他眉心紧皱着,貌似已经睡着。我小心翼翼触摸到他的眉心,想着要帮他舒展开来,不料被他捉住:“你再也跑不掉了,乔恕。”   我一怔,道:“你没睡?”   “此次,是我唯一为自己而活的一次。”他把头扭过去,背着我,又说:“原是如此轻松。”   此次来新西兰,我心里也小有惊诧。最初对这个城市有所向往,是在高中地理课本的地图板绘上,这个深受海洋气候影响下的小岛,一年四季,温暖如春。   所以我在日记本写下:“长大了,我想在多伦多小住,想去新西兰,度蜜月。”   没承想,竟都实现了。   飞机落地的时候,正值小城飘细雨,而我们没有带伞。我歪头看看顾向阳,撇嘴道:“说什么该带的都带了,还不是把伞给落下了。”   顾向阳靠近我,我后退,然后被他一把圈住腰,道:“你有意见?”   我瞪大了眼睛:“...有,不行么?你还能把我说话的权力也给剥夺了么?”   他放开我,把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:“你发言是一回事,我采不采纳是另外一回事。走吧,这里这么凉快,难道你还想再吹会儿风?”   到达顾向阳预定的酒店,我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,便一头倒在床上睡去。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,窗外还是灰蒙蒙的细雨。   我下床,找了房间一圈,都没有看见顾向阳的身影。我叹口气,洗漱一番,刚想给顾向阳打电话,他便推门而入。   “你去哪了,一睁眼都不见人。”像是在抱怨,又有些像撒娇。说罢,我的脸便红透了。   他见状,走过来,捏起我的下巴,道:“你,想我了?”   我甩开他的手,转身进了卧室:“我今天想去骑单车,像新闻里说的那样,在新西兰的环城公路上。”   许久没有回应,我纳闷,便换好衣服走过去,看到餐桌上摆好的饭菜。愣了一愣,我轻咳一声,道:“你,做好的呀。”   桌子上是中餐,酒店有厨房,想来,应该是顾向阳自己做的。而且看起来,卖相还不错。咽了口唾沫,我坐下:“原来你还会做饭。”叹了口气,我又说:“小时候,你是连厨房都没有进过的。”   他打开一瓶红酒,道:“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吃完饭,我们,去骑单车。”   说罢,顾向阳便埋头吃了起来。我怔了许久,迟迟没有动筷,眼眶湿润。没有什么,只是觉得,早些年不敢企及或者想象的情景一下子发生在我的眼前之时,我受宠若惊。   这是顾向阳啊...   对我如此温柔的顾向阳...   我本想自己骑一辆的,但是被顾向阳给否定了。他找了一辆可以载人的单车,把我塞在了后座。   我吹了一吹额前的刘海儿,朝空气翻了一个白眼,道:“谁要让你载着?”   他答:“你若是不想,现在也可以下车。”   我环顾四周,看了看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漫漫长路,垂下头,叹了口气。他的声音又不紧不慢地响起:“考虑好了么?”   我鼓着腮帮子,瞪圆了眼睛,道:“...其实,坐在后面也挺好的,至少,不用我自己耗费体力了,你说呢?”   过了晌午,绵绵细雨作罢,空气里微微含着湿润,打湿了我的发梢和衣服。一阵凉风吹过,我打了一个寒颤,便一把圈住了顾向阳的腰,把头埋进了他的后背。   他似是怔了一番,道:“躺着可以,手不要乱动。”我眨了一眨眼睛,才明白过来。   记得在乔家大宅,那个城堡一样夹杂着西方味道的老宅里,通常,只有我和顾向阳经常在家,所以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倒是常事。但若是在学校也总是遇见他,那便是奇怪了。   那日,我和别班的同学打架了,是个男的。他骂我“小贱人”,顺便,还捎带上了我妈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些什么,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什么□□,所以才像揪住我的小辫子一样的耀武扬威。   因为在那之前,他给我写的情书,被我当众撕掉了。   我发了疯似的朝他扑过去,揪住他的头发,然后狠狠咬上了他的耳朵,最后他出了很多血。只是未承想,把我们分开的,是顾向阳。   他一把将我捞起来,甩到了一旁。许是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,我从地上爬起来,微微喘着粗气,然后又朝顾向阳扑了上去。   结果便是,我与他厮打做了一团。最后,我随便一动,他便笑了起来。我不解,以为他这是嘲笑,便瞪着他,问道:“你笑什么?”   他趁机站了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土,瞥了我一眼,扬长而去。   那之后的很久我才知道,原来顾向阳最怕痒。   一缕微风将我耳后的长发吹下,遮挡掉了我的视线。我抽出一只手准备将它们重新挂到耳后,不料却被顾向阳捉住。   “又要逃跑?”   我怔住,随后道:“...没,我头发遮住眼睛了...”   顷刻,顾向阳停了车。我不解:“干嘛停下来?”说着,我还向前看了看:“前面还有很远呢。”   他没好气地说道:“我后面驮着只猪,能走多远?”   我们在旁边的一个草坪上停留,那里摆满了白色的长凳。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,这里并没有人,那么我们两个走过去,便像是免费包下了一整个草坪。   我率先走过去,找了一个长凳坐下,顾向阳随后跟过来,坐在了我的旁边。只是突然这么安静下来,安静在这无边的旷野之上,伴着若有若无的迷蒙湿润,我突然,有点害怕。   ☆、第29章   但这害怕并非矫情,而是,应该是什么呢,患失么。拥有过后,若是失去,那便是更加蚀骨的痛了吧。   思及此,我伸出手,握住了顾向阳的手,顺便躺在了他的肩膀,道:“顾向阳...”一出口,我的喉咙竟然哽咽:“兜兜转转这么些年,我最好的青春,已经没了。”   顾向阳,我们蹉跎了整整二十载。   他依旧望着前方,没有开口。我用另只手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水,继续说:“小时候我不知为何你总是会与我作对,明明是你,先抢了我的爸爸,我的宠爱。后来得知上一辈的恩怨纠葛,我才恍然,可是那时,我已经喜欢上了你。但你是那样恨我,不屑得看我一眼,甚至,你还毁了我的清白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也是造化弄人吧,我竟意外的毁了你和米嘉的婚礼,还气昏了乔威。自那时,我飞往多伦多,就深知我们再也不可能。我以为,我以为时间可以让我将你忘记,可是我错了。”   我说的激动,抬起的脸颊上,突然多了两道冰凉。与此同时,少了雾气的眼眶,对上了顾向阳清澈的眸子。   刹那,他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下来,没有前奏,只是直直的撬开我紧闭的唇,与我的舌头作纠缠,容不得我有一点喘息的机会。   顾向阳像是要把我吞掉,亦或是,要让我窒息。   我捉住机会,咬了他。瞬间,强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,他将我放开。我紧咬着嘴唇,瞪着顾向阳。   他扯嘴笑笑,看向前方的弥漫水雾,道:“那次,并非是我毁你清白。是你,乔恕,是你让我意乱情迷。”说着,他将我搂在怀里,我的脸便埋在了他的胸膛。瞬间,熟悉的味道把我包围,我突然有种醉掉了的感觉,只听见头顶上方微弱的一道声音:“我也懊恼,为什么是你,单单是你,令我难以自控。”   那一刻,我突然停止了思考,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。   我很清楚的知道,那是从顾向阳的口中说出来的,可我却并没有很开心。那么,折磨我乔恕这么些年的,是什么?   是一个玩笑么?   我挣脱开顾向阳的束缚,骑上单车,返程回了酒店。顾向阳回来的时候,已是傍晚,而那时,我已在沙发上小睡了一觉。   他是走回来的,看上去很疲惫。我走到卧室去,免得看到他的脸,又会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。   待我洗漱一番,换上衣服之后,顾向阳便走进来,道:“竟敢丢下我,你最近胆子太大。”我正对着镜子摆弄头发,便没有理睬他。   许是真的怒了,他走上前一把将我捞起来,逼我注视着他,才道:“乔恕,我不许你这个态度对我!”   我捧住他的脸颊,笑笑,道:“我对你殷勤的时候,貌似,你并没有理睬。”   “我爱你。”   我怔住,放在他脸颊上的手变的冰凉与坚硬。那一刻,我有开心,因为这句话,似是我毕生的梦想。可是更多的,我是委屈,因为太晚了。   这句话,来的太晚了。   笑出了声,我蹲下,竟又哭了起来。顾向阳见状,道:“信或是不信,都随你。只是有一点,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走了。”说罢,他走出卧室,到了门口又停下:“饭做好了,过来吃吧。”   等顾向阳吃过饭,进了浴室,我挪着步子蹭到餐桌。只是,我是没有心情吃饭的,倒更像是往嘴里扔东西,伴着我的脑子在想东西。   这样,似是显的更协调。   但我并不知道我想了些什么。好像有老宅,有小时候,有多伦多,有...。不可否认的是,每一个场景,都伴有顾向阳的身影。   甩了下脑袋,我站起身,把盘子都扔进了水池。到盘子洗干净,放回原位之后,我的脑袋一直都是放空的。   之后的事情,我都不记得了。再次醒来,我便看到顾向阳愤怒的眼神:“你为什么瞒着我?”   我一头雾水,皱眉道:“什么?我瞒你什么了?”   “还不打算告诉我?”   顾向阳总是这样,固执到从来不打算听进去别人的解释,我索性别过脸去,不再看他。   “你有孩子了,一个月。”   你有孩子了...   这话像是萦绕在耳边的鬼魅,怎也挥之不去。我扭过头,盯着顾向阳的眼睛,想说话,却什么都没说出来。   “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。”顾向阳抓了一下头发,叹了口气:“是我的错,没有照顾好我的小恕,竟然让你晕倒了。”说罢,他蹲下来,握起我的手,放在他的脸颊上:“小恕,原谅我,好不好。”   小恕...   不知是我看花了眼,还是本就如此。顾向阳的眼睛里,是有一团雾气的。我看着那团雾气,怔怔的。   午饭过后,我想着要去海边走走,但被顾向阳拒绝了。他拒绝的理由是:“你本就身子虚,为什么还想着吹海风,难道你想谋杀我儿子?”   我瞥了他一眼,把枕头放平,躺在了被窝里,随后,他也钻了进来。我纳闷,平常这个时间,他都是要出去的。   似是看穿我的心思,顾向阳道:“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媳妇儿重要。”   我转过身,看着他,想了一想,说:“难道你说的不心虚么?”说着,我又另外拿了一条毯子盖上,背对着他躺下来:“明明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儿子重要。”   空气里貌似沉默了几秒钟,随后,顾向阳把我身上的毯子扔掉,又盖上了他身上的:“小恕,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。”   顾向阳突然变的严肃,我本闭着的眼睛又睁开,但我没有动,也没有说话。   他把我圈在怀抱里,呼出的微弱气息打在我耳边的碎发上,痒痒的。许久,他开口:“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妈死在病房里的那一刻,那时我反而觉得,死亡对于她,更是一种解脱。在世的时候,她从来没有笑过,哪怕是一个微笑。所以你不知道,我对苏枫,对乔威,还有你乔恕,你们全部的恨。”呼了一口气,顾向阳继续说道:“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,看不惯我对你的迫害,竟阴差阳错让我喜欢上了你。起初我并不相信,也并不接受,可你的魅力倒是挺大,走到哪里都挥之不去。我没有办法,逼迫我自己不去喜欢你。”   说罢,顾向阳下床,出了卧室。   我愣住,眼泪从眼角滑落,滴在枕巾上。我知道,知道此时的他,有好多话想要对我讲,也貌似,他对我的怨气与恨,并未完全介怀。只是这一切,都因为我肚子里这个小家伙的提早到来,而变的措手不及罢了。   想到今儿的日子,博考的面试时间已过,我也注定无缘继续深造了。轻轻抚摸着肚子,我望着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气,像是此刻我的心情一样,布满了灰尘,与污垢。   想了一番,我还是下了床,然后在卫生间找到了顾向阳,他正蹲在马桶盖上抽烟。此时的顾向阳少了些许意气风发,显的颓废不堪。我叹口气,毕竟,他只是一个从未经受过任何打击的初生牛犊。   我走过去,把烟夺过来掐灭,然后抱住他的头,紧贴在我的小腹,道:“一切都会过去的顾向阳。我和孩子都相信你,一切事情,在生命面前,都会变的渺小。我都可以等到你,那还有什么,是不可能的呢。”   ☆、第30章   一连阴雨绵绵了许多天,直到今日顾向阳把我推醒,道:“小恕,天晴了。”   海风扑面而来,夹杂着微微的湿润,打在我的脸颊。我眯上眼,狠狠呼吸了一口海的空气,然后在睁开眼之时,便看到顾向阳落在我眉间的吻。   我挽着他的胳膊,突然间,感觉恍如隔世。   “小时候,乔威给我讲过美人鱼的故事,当时我哭了,觉得美人鱼好可怜。”叹了口气,我又道:“是王子,辜负了她。”   顾向阳看着我,扯嘴笑笑:“这只是一个童话故事,而已。”   我瞥他一眼,甩掉他牵着我的手,慢慢向海边走去。脚下是被阳光晒的温暖的海水,小小的浪花拍打着我的脚踝,无比惬意。   我还想向前走去,但被顾向阳捉住:“乔恕!”顿了顿,他又道:“我允了你来海边,何时允了你下海?”   被问的膛目结舌,我只得怔怔看着他,这张熟悉的面孔,令我魂牵梦绕。我笑笑,踮起脚尖,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他的唇。   他怔了一下,随即又在我将要离开的时候扣住我的脑袋,将我圈在了他的怀抱里。只是,我的小腹突然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给蹭了一下,觉得奇怪,我准备低头查看一番,却被顾向阳一把横抱了起来。   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,我似笑非笑道:“...顾向阳,...你...”   “闭嘴。”   冲进酒店的房间,顾向阳便把我扔在大床上。我惶恐地看着他飞了老远的鞋子,支吾道:“顾向阳,我...”   可下一秒,便被他倾身过来用吻堵住,随即,我的身体滚烫起来,意识变的模糊。微微喘着粗气,我揪住顾向阳的头发,问道:“你爱我么,顾向阳...”   他的一双桃花眼含笑,然后逐渐缠绵在我的耳侧,低语道:“你觉得呢?”   午饭过后,天气温暖的让人倦怠。我蜷缩在床上,一边假寐,一边倾听国内打给顾向阳的电话。   电话挂掉之后,房间瞬时变的沉默。   这种安静让我的心无法平静。我起身坐起来,问:“怎么了?”   顾向阳转头看着我,然后拉起我的手,将我拽进他的怀抱:“小恕,我可能要回一趟国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很紧急的事情。但很快我就会回来,你,先在这里等我,哪里都不要去,好不好?”   晨光微现之时,顾向阳便起身收拾行李了。整个晚上我都没有入睡,思索一番,我还是起来,推开顾向阳,为他收拾行李箱。   临出门,顾向阳将我挤在墙壁上,道:“我爱你。”   可是,那又怎样。   天还没亮,我又继续躺在床上,房间沉寂,可以听到微风吹过的海浪,钟表的走动,我平稳的呼吸,还有,我空落落的心。   我不想让你走,顾向阳。只是我深知,这样让你过一辈子,你宁愿去死。   许是多了肚子里的小东西,我近来有些嗜睡。好在天气晴朗,我总会在吃过早饭之后,去海边溜达一圈,看看海面上嬉戏的情侣,还有沙滩上堆砌城堡的小天使,然后满足的回到酒店,吃过午饭,在倦意来临之后,躺在床上美美睡上一下午。   入夜,国内的电话打过来,我以为是顾向阳,但没想到是高松。   “嫂子!”   我皱眉,道:“顾向阳呢?”   “我哥有点事,太忙了抽不开身,他让我嘱咐你不要乱跑,按时吃饭...,哦,还有,等他回去!”说罢,高松憋不住大笑了起来:“真是不适应我哥肉麻又啰嗦起来的时候。”   我扯嘴:“如果是真的放在了心上,为什么不自己打过来。”像是在对高松说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   “你在说什么,嫂子?”   “说你最近又变帅了。”   “...”   挂掉电话,我望着窗外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灯塔,看的出神。若说安泽海的整个世界,就只有沈小南,那么顾向阳的整个世界,却并不只有我乔恕。   他从来,不会爱到义无反顾。   次日一早,我来到医院做检查,然后,医生告诉我:“乔女士,很抱歉地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,您的宝贝,是先天畸形。”   先天畸形...   那一刻,我的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瞬间没了思考。我不相信,也不会接受,为什么,为什么单单是我的孩子,会是畸形。   我并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了酒店的,只记得我一头倒在床上,便开始不停地流泪。在那之前,是肚子里这个小生命给了我无限的希望,只要一想到以后的漫漫长路,有他相伴,那么多累,我也甘之如饴。   可是如今,我唯一明媚的希望,也残忍的被掐灭。   不知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多少天,我起来,换了一身干净衣服,然后去医院做了人流。再次回到酒店,我看到手机上有许多个未接电话,都是顾向阳打过来的。   没有力气回过去,我便躺在床上入睡了。   似是傍晚,门铃响起,我被吵醒。打开门,我看到的是高松。有些惊讶,我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“我哥说给你打了许多电话你不接,他放心不下,便让我过来看看。”高松挠着头皮笑笑,道:“听说...,我快有小侄子了!”   我愣住,随后笑笑:“...呃,你哥给你说了...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进来坐,我是睡着了,没有看到你哥的电话,是他大惊小怪了。”   “我哥这是担心你。嫂子,我来这里还有一个U盘需要拿,在我哥的一个木盒子里,他说,您会知道的。”   木盒子...   我确是知道,那可是装着我日记本的盒子。进了卧室找出来,我递给高松,道:“...你们,是不是准备把威枫夺过来?”   高松低头,手指摩挲着木盒,道:“嫂子,您心里清楚就行了。”顿了顿,他又道:“既然嫂子没事,那我就先走了,一会儿的飞机,我怕给耽误了。”   我回过神:“...呃,好...,慢走...”  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。我顿足良久,随后扯嘴,轻轻笑出了声,荡漾在半空。   担心我...   恐怕只是顺便吧。   次日一早,我踏上了飞往多伦多的飞机。我想,这么长时间,我也该回去看看了。临行前,我去了沈小南一个电话,她有宝宝了。   那一刻,我的心抽搐了一下。毕竟,是我亲手毁掉了我的孩子。   等在机场的是安泽海。许久不见,他貌似更加成熟了,只是不知是不是与他刻意留起来的胡茬儿有关。   “顾太太!”   刚坐上车,我便听到安泽海的打趣:“不想跟我绝交,就别取笑我。”   “说真的乔恕,如果你没有回国,也许就真的,再见不到顾向阳了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可这人生是没有如果的,自己选择的路,还得自己买单。”   我恍了神儿,喃喃道:“所以,谁都没有权利埋怨谁。”   “怎么想着回来了,现在你们,不是去度蜜月了么?”安泽海有些纳闷,问道。   我顿了顿:“呃,刚结束,顾向阳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,先回国了,我想着好长时间不见你们了,就来看看你们呗。怎么,难道不欢迎我来?”   安泽海点点头,一本正经的说:“这个,小南倒是说过。”   我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,道:“那你回去转告她,我来不是看她的。”   ☆、第31章   多伦多的天气还是暖洋洋的。瞒不过沈小南,无奈我对她和盘托出,然后我就挨了她一天的数落。   她应该是把我当作坐月子的新晋辣妈伺候了,成天让躺在床上,进补许多些营养的东西。害的最后沈冰燕起了疑心:“小南,你总是给琪琪吃的些什么东西啊,乱七八糟的。”   沈小南眼珠子一转,随即摸着她的肚皮道:“还不是她羡慕嫉妒恨我肚子里的大白胖小子,嚷嚷着讨要秘诀呢!”   正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羹的我一下子被呛到,咳嗽不止。   到了小月子做完的那一天,沈小南不耐烦的道:“你招呼都不打一声,就不怕那顾少爷发飙?”   我撇嘴:“怎么,这么快就嫌弃我了?”眼下,却是攥着手机里,那一百多个未接来电。怎么不怕,若真是仔细较起真来,我乔恕单单怕的人,怕是就要数顾向阳了。   只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,更何况此次,没命的是我儿子。   我确是在与他赌气,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对了。若说是为我死去的孩子,可那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责任。若说是因为他把我一个人抛在新西兰,倒也不至于,毕竟,他为的是工作这等大事,又并非那寻花问柳。   想了许久,从傍晚的夕阳渐落,到繁华的小城华灯初上,我起身站在阳台已经四个小时。最后,我觉得真正令我耿耿于怀的是,我无可救药的贪心。   妄想着,成为顾向阳心尖儿上那个最重要的人。   可是他顾向阳是何许人也?从来都只是,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,商人。   最近我总是想起小时候跟着老师学习舞蹈的时候,自己被折磨的七零八落的样子。于是我便又像沈小南说的那番“想起一出是一出,净是瞎折腾”般,整天往练舞厅跑了。   许久没练过,身子倒是有些僵硬,远不如早些年的灵活劲儿了。依稀里,我好像听得顾向阳说过那么一句:“乔恕,你跳芭蕾舞的样子,真的惊艳到我了。”   我正在对着镜子面前的单杠压腿,不知怎的脑子里就蹦出来了这么一句。抬头一看,镜子里的乔恕,脸颊上晕起一抹潮红。   这人,还真是阴魂不散啊。我想着。   夏日前的热浪隐隐有些嚣张,不知不觉,我已在多伦多待了不少时日。起初,还会收到几个顾向阳的电话,但在我从来都没有接过的无情下,他倒是再不肯来电了。   我收拾东西,拉着单薄的行李又飞往了国内。飞机落地之前,我望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发呆。自己这是多可怜,天下之大,到底哪里,才是我乔恕的家。   家...   莫名的,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,“吧嗒”打在牛仔裤上,留下两个不怎么规则的圆形水滴。   出了候车厅,我正准备打车回公寓,谁知当下,便有一辆出租停在我面前。有些奇怪,我瞥了一眼那戴着墨镜的司机,慢吞吞坐进了车子:“师傅,去消弭园。”   司机没有答话。   觉得不对劲,我警惕,轻咳一下,道:“师傅,我突然想起来,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没买,你能不能先把车停一下?”   他依旧没有答话,车也依旧在行驶。   我摘下眼镜,躺在靠背上,翘起二郎腿儿,问道:“说吧,谁派你来的?”   这下,那人才终于开口:“乔小姐,去了您就知道了。”   我被带到偏僻的郊区里,一栋废弃的危房,到处布满了石灰土,和苍蝇蚊虫。那人将我的嘴巴用胶带粘住,手腕上拷上了手铐,按坐在了一旁崭新的沙发上。   我动弹不得,只能用眼珠子狠狠瞪着他,和他身边的几个彪形大汉。似是看懂了我的心思,充当司机的那人在我的脸颊上游走了一番,道:“细皮嫩肉的,倒是可惜了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别急,一会儿人就到了。”   “老大。”这番说着,身穿黑衣的一行人便都站的笔直,齐声喊道。   我顺着声源微微眯眼朝着来人望去,待那人的轮廓清晰的呈现在我的眼眸之时,我惊呆了。这人,不就是米嘉的哥哥,米康?   脑子一下子混乱,大有罢工的趋势。  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。这米康,什么时候成混混头子了?还有,他这公子哥儿冒着坐牢的风险,就单单只是为了抓一个无足轻重的我?   往下想去,我的瞳孔放大,渐渐惊诧。想来,这与顾向阳,必是脱不了干系的。   “你好啊,乔小姐!”米康扯下我嘴上的胶带,还伸出右手招呼了一下。   我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,笑了笑:“米康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   “哈哈...”这是米康的笑声,霎时响彻在这空旷的废墟上空,还带着袅袅回音:“不愧是顾向阳那小子喜欢的女人,够味儿。”   只是下一秒,他便擒住我的下巴,眼睛变的恶狠狠的了。抢在他开口之前,我说:“看来,你对顾向阳还是不了解。”顿了顿,我盯着他的眼睛,道:“他从来不是一个多情的人,也更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,断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锦绣前程。那样无论如何,算下来都会是一把赔本买卖吧。”   他的眼睛从恶狠狠又变为凶狠残暴,简直与他白面小生的脸蛋儿大相径庭:“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评头论足!”   顷刻,我的右脸便多了五道手指印,嘴角也泛起血丝。下一秒,我的衣衫也被他撕扯开,顿时,凉意袭来。   我瞪着此刻头顶上丝毫没有人性的米康,道:“千万别让我看不起你米康。早在你抢了他嘴里肥肉的时候,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。生意场上,尔虞我诈,成王败寇,大多后果都是自己吃不完兜着走,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米大少爷这番,输不起,耍小孩子脾气还非得牵扯上我这无辜的妇人拿来买单的。”   这般,已倾身压在我身上的米康顿了一顿,随即,把我的上衣外衫全都褪了去,只留下裹胸的内衣。我看到那两行大汉齐刷刷飘过来的眼神,和上方丑陋不堪的米康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   说是不羞耻,是假的。   这笔账,我都会算在顾向阳头上。   “若是米少你还是执迷不悟,硬要毁了我的身家清白来报复顾向阳,那我想,我乔恕也绝不能助长了这歪风邪气。只是还请米少开恩,把我的骨灰送给顾向阳。”说着,我闭上眼睛,准备咬舌,不料突然被一道尖厉的女声打断。   “哥哥!”   身上的人一怔,随即起身站起来,我循声望去,看到了米嘉,粉黛不施,略显憔悴。   “你怎么来了?”米康似有些气急败坏,说着还指了指候在一旁的手下:“一群废物,小姐是怎么知道的?”   米嘉走过来:“跟他们无关,是我,发现了你形迹可疑,跟踪到这里的。”说着,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。随即,她脱掉外套,给我披上,道:“对不住了,乔恕。”   我愣住,随后笑笑:“这倒是令我意外,此情此景,难道不是你米嘉最乐意看到的?”   “那倒是还不至于。乔恕,许久不见,你倒是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了。”说罢,她冷哼一声,转过身对着米康说:“哥哥,我不会干涉你怎么处置她。只是有一点,不要玷污她的清白。”顿了顿,她低头:“求哥哥答应我。”   那一刻,我仿佛看到一个撕心裂肺到绝望的小女孩,最是无奈的隐忍与挣扎。米嘉和米康的妈妈,就是被绑匪撕票,奸杀掉的。   许久,米康打破沉寂:“米嘉,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,你快离开。”顿了顿,他又道:“你请求的,我答应你。”   ☆、第32章   米嘉转身走掉。我大声道:“谢谢。”她的脚步顿了顿,才离开。   曹植言:“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。”近谚曰:“女人何必为难女人。”想到这里,我扯嘴笑了笑。   近来我的脑袋似是有些短路,大多会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。   听罢,驾驶位上的米康没好气的道:“笑什么!”   我闭眼假寐,道:“可怜之人,必有可恨之处。我从不会对谁悲悯,也不需别人慈悲。”顿了顿,我又道:“只缘,我讨厌惺惺相惜的虚伪。现在看来,我好像错了。”   米康许久没有接话,在我认为他本没有心思去听我胡言乱语,而自己也快要被这路途的颠簸摇晃睡着之际,他的声音才不紧不慢的从前方传来,像是,风的信使:“错在哪里?”   我不认为,他会听。这着实让我惊诧了。   “错在...”我有些懊恼,因为我发现,这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。叹了口气,我摆摆手:“没什么,我困了,到地方了叫我便成。我睡一觉,这你不介意吧?”   “哪有说话说一半的道理?”顿了顿,他又道:“真不知道你是心大还是无畏。难道,你就不害怕我接下来要带你去的地方?”   我歪了一下脑袋,貌似想到该怎么说了:“我觉得,我错在,我原本只是把世界简单分成了黑白两种。殊不知,除了黑白,还有黑白混合的。”   听罢,米康竟大笑了起来。良久,他问:“你这是在拐着弯讨好我?”   我笑笑:“有必要么?是米少您,自己对号入座了罢。”顿了顿,我又道:“看来我看人的眼力也还行,至少我可以肯定米少您还没有沦落到丧心病狂的地步。而这个,也不足以让我畏惧你将要带我去的地方。”   他叹口气:“但是这次你看错了。”   我说:“至少,可以让我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,在他顾向阳心里的分量。就冲这个,我乔恕也得谢谢你。”   良久,他才开口:“米嘉的对手是你,她不亏。”   晨光微现,海边的空气潮湿。远处的海天一色,置身其中,仿若仙境。我被米康和他的一排随行带到海中心的一个高高的灯塔上。海风吹来,在这夏日里,竟还有些许寒凉。   米康给我披上一件咖啡色风衣,顺便解开我的手铐,道:“刚才欺侮你...,对不住。”   我双手托腮撑在柱子上,看着远方或明或暗的万家灯火,回道:“我会原谅你,但我不会忘记。同样,我也不需要你的愧疚,我只希望,再不会有相同的事情,发生在别的姑娘那里。”   他点点头,递给我望远镜。   我向岸边望去,看到了凌乱在风中的顾向阳,天色有些暗,我只是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。可也足以令我确定,那就是顾向阳。   瞬间,我的脸颊爬上两道冰凉。   见状,米康冷哼一声:“顾向阳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,自私自利不说,还心狠手辣。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姑娘看上他哪一点。”   我抹去那蠕虫一样趴在脸上痒痒的眼泪,道:“感情这东西,谁又能说得准呢?”顿了顿,我又道:“他怎么说?”   “先放了你,一切都好说。”他从我手里拿过望远镜,架在眼前:“可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儿?他顾向阳当我是傻子么。我已经传话过去了,要么,交出总裁的位子,要么,把你推下海。”   “你这是,要把他逼疯的节奏。”   “乔小姐,你该不会是,心疼了吧?”顿了顿,他眉开眼笑:“还是,对自己没信心?”   我看看米康,也笑起来,这笑声盘旋在海的上空,嘹亮清爽:“米康,你还是不够了解女人。”顿了顿,我又道:“若是得到了一个女人真心的爱,那么,他该珍惜。但现在看来,顾向阳好像并没有体会到这一点。”   米康皱眉:“你想做什么?”   我笑笑:“我爱顾向阳。我想将我乔恕的名字刺在他的心口,教他永生难忘,又含愧终身。”转过身,我看着米康,道:“那么,我便要对不起你了。只是最后,我还是奉劝你一句,凡事,切莫强求。”   说罢,我便挣脱开米康慌了神儿的束缚,腾跃而起,纵身一跳。眼下,便是一片汪洋的大海了,那一刻,我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。   耳边,是顾向阳感天动地的一声呼唤。   “乔恕---”   但所有一切,都随着我落入海面之时那清脆的一声浪花响,销声匿迹。我沉入海底,嘴里慢慢吐着泡泡,像是真的小鱼。   我想,这便是我乔恕的一生吧,正应验了顾向阳的诅咒:“乔恕,你本不配得到幸福。”   我想,我这遭走一趟便是来赎罪的吧,因为上辈子造了太多的孽。   我想,我该过去陪我还未面世,就已经消失了的孩子了吧,是他的妈妈不好,狠心抛弃了他。   我想,这样,顾向阳便不会为难了。   ...   那一刻,仿佛全世界,都安静了。   事后,新闻报道又开始漫天飞。微风酒业兜兜转转,又回到了顾向阳的手里,与此同时,他还一并收购了康嘉大酒店及其一系列的连锁酒店,从最初单一的红酒产业转而涉及到服务业。其财力雄厚,更是不可一日而语。有媒体评价:“威枫总裁,祸兮福之所倚。”   期间也有传言,万家灯火总裁邱景辰与顾向阳不和的消息。   只是,这所有流通出来的报道,都不约而同的没有一丝与乔恕相关的影子,像是多年前的那场车祸所酿造的结果一样,乔恕,已然是一个死人了。而那场可笑的绑架案,也同样不曾发生过似的,从没有被媒体爆出来,然后摊晒在阳光下,供人谈资过。   但那绑架事件的元凶米康,却因为个人的经济纠纷,进了局子。连带着米昂老头,一把年纪,也因巨大的经济案件,一并入狱。米嘉倒是逃过一劫,只是再看不见她活跃在任何媒体,据说已出家为尼,遁入空门。   不免唏嘘,一场风雨一场晴,这世间琐事,都并非一人之力所能左右的。   我觉得一阵浮沉,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先是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浸泡,冲刷,接着,我便被摊在烈火下,不住的被烧烤。   这热气腾腾,令我口干舌燥,我拼了命要抓住什么,嘴里喃喃道:“...水,水...”。可是没有人回答我,伸出去的手也扑了一个空。   待到身上的热气渐渐消散了些许,我耳边开始变的聒噪。紧接着,我觉得身体被架空,我又伸出手,道:“...救命...”   之后,我便没有了记忆。再次醒来,我被强烈的阳光刺到了眼睛,便伸出手微微捂着,缓了一会儿,才放下来。   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,我皱眉,脑袋便开始恢复运作。之前那碎片似的零星记忆一股脑涌现出来,有黎明前的海,有灯塔,有米康,...还有顾向阳,紧接着,便是我纵身一跃的悲壮。   一番思索下来,我的头便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。蜷缩着身体,我咬着牙,用力挤压着脑袋,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,“吧嗒吧嗒”滴在碎花的粗布床单上。   声音倒是清脆悦耳,只是...,却又莫名熟悉。熟悉到,我的头,顷刻间变的更痛了。   ☆、第33章   “你醒啦!”   我的背后传出一道清脆的女声,可是我没有力气回答,更没有力气转身。但可以感觉得到,她在走近:“你怎么了,哪里还不舒服么?”   我还没来得及看见我的救命恩人,便又昏睡了过去。再次醒来,我的耳边一阵聒噪,睁开眼来看,是在为我看病的医生,不过,他已然要起身离开的样子。   房间里的人都走后,我才微眯着眼睛,看到这个装潢精致的屋子。凭借经验来看,这并非居民楼,而是酒店。   “乔恕!”   我的沉思一下被打断,缓缓扭过头去,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人。那一刻,我好像能够闻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味道,怔怔的,世界安静了几秒钟。   这个身影,如此熟悉。我皱了一下眉,不自觉喃喃道:“杨道宇...”   起身坐起来,杨道宇就坐在了我的对面,褪去了几分稚嫩的他,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,也更加,成熟。我低头笑出了声,没想到这世界会这么小,而命运也会如此开玩笑:“你竟然,成了我的救命恩人,杨道宇。”   “怎么,你还想对救你的人挑三拣四?”杨道宇笑了笑:“这又不是挑老公,还轮得着你愿意不愿意?”   我“噗嗤”笑出了声。届时,一道曼妙身影走过来,映入我的眼帘,我的瞳孔突然变大,脸上写满了惊讶,与不可思议。   “...苏杏儿...”   那人坐在床前的凳子上,巧笑倩兮:“原来你还记得我!”   我向杨道宇看去,他莞尔一笑:“我女朋友。”顿了顿,他又补充:“你们认识,我知道。至于为什么认识,我也知道。”   苏杏儿也笑笑:“快别提这茬儿了,到头来生闷气的还不是你自己!”顿了顿,她又问我,在一旁已然呆了还没缓过神儿的我:“乔恕,你是怎么,就落下海的呢?”   我机械的抬起头,可眼神涣散的盯着她,找不到聚焦:“一言难尽。”   午饭简单吃了些东西,我便又睡去了。在夕阳落山前,我伸了一个懒腰,然后披了一件薄单,赤脚走向阳台,躺在了藤椅上看着远方的日落。   似乎从来,我还没有认真的看过太阳下山。   杨道宇和苏杏儿端着外卖走过来,把吃的放在纯白的小圆桌,然后也都各自躺在了藤椅上。   被隐隐的香味诱惑,我的肚子“咕咕”叫了一声。吸了吸鼻子,我拿了一块披萨:“饿了。”顿了顿,我又补充:“谢谢。”   他们都笑笑,看着远方的日落,没有吭声。   我把一块披萨吃完,缓缓开口,像是在讲睡前的童话故事一样,我道完他们不曾参与的我的生活。最后,我问:“苏杏儿,你和顾向阳,为什么会分手?”   这一问,对面的俩人都怔怔看过来。彼时,太阳已落山,天色暗下来,他们或明或暗的轮廓映照在屋内的灯光下。   这个问题,我问的实在是讨打...   “因为,他喜欢的人,并不是我啊。”苏杏儿脱口而出,然后又补充:“而且,我们也并不合适。我崇尚自由和无拘无束,但顾向阳给不了。”   “那杨道宇就能给咯?”我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。   那人听出了我这语气里的不屑,开口嚷嚷道:“你还小瞧我不成,乔恕!早知道就不该救你,应该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的。”   可是我并没有怀疑。杨道宇可以给的,顾向阳确实不能给。   从某种意义上说,杨道宇似乎更值得女孩子托付终身。因为在他的世界里,爱情纯粹的一丝不染,而他为了爱情,是可以飞蛾扑火的。   但顾向阳,从来不是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的人。   所以我说:“苏杏儿,你很幸运。”不仅幸运她遇到杨道宇,同样幸运她没有爱错人,且到无可救药的地步。   “通常我们都觉得别人幸运,而忘记了自己身边所应珍惜的宝贵。”苏杏儿盯着我道:“我知道你心里充满了怨恨,是对顾向阳的。”   我一怔,笑笑:“为什么那么肯定?”顿了顿,我又补充:“我是爱他的,这一点,你不能否认。”   “我没有否认。只是顾向阳和你一样,是在不健全的家庭里长大的,你们都会非常懂得保护自己。就拿我眼里顾向阳来说吧。他喜欢你,所以从南疆飞到北国只为看你一眼,而且,从来不会错过你的每一次芭蕾舞演出,而这些,他都是默默为你做的,而且拿我当了幌子,并没有让你察觉。而你又是他不该喜欢上的人,所以他总是强迫自己去恨你,去冷落你,去跟你作对,所以会让你感觉自己受尽委屈,这便是你眼中的顾向阳。”   “但是终究,最难控制的便是感情吧。对此,我点到为止,想必乔恕你,日后定会想明白的。旁观者清,所以对于你们两个之间的坎坷与纠结,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惊讶。我只是希望,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了。我太了解顾向阳,但这也是我们只能做朋友,而不能做恋人的原因吧。最后乔恕,原谅我做了一回红娘,把你在这里被我救下的消息告诉了顾向阳。”   这一席话太沉重,我还没有回过神儿,杨道宇便起身道:“两个女人,都把我当做空气似的讨论另一个男人。”   说罢,他摆摆手,似是要生气。苏杏儿站起来,攀上杨道宇的脖子吻了上去,然后,他们便从阳台,一直吻到了房间。   我惊诧,昔日眼里那个瘦弱不堪的苏杏儿,骨子里竟是比我还要自由的灵魂。她就是如此美好,美好到让人嫉妒不起来,美好到,连女人都会想保护她。   月光渐渐发威,变的清冷。我蜷缩在藤椅上,拿薄单围紧全身,只留下一个脑袋,然后闭上眼睛假寐。   我没有想到,我会死里逃生。   北国里,我印象最深的,是它的鹅毛大雪。厚重的雪花,落在地上,都好像是落了一层棉被。   就是在那样的大雪里,我重逢顾向阳,然后,又频频遇见。我记得校庆晚会的表白墙上那句奇怪的评语:鞋子挺合脚的。还记得从校外的舞蹈班回来的路上,我差点跌倒之时顾向阳及时伸出的大手。   原来,他一直在我身边。   次日醒来,我看到枕头边上的纸条:“乔恕,近来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,我和杨道宇本就为了你多在小岛做了一番停留,现在也该出发去往下一站了。来日方长,有缘自会再见,珍重!”   一朵又一朵的阳光从阳台上倾洒过来,照的人心暖暖的。我望着眼前那一方金灿灿,一时出了神。远处是海浪吹过的声音,一浪高过一浪。我不禁慢慢把手伸出来,挥舞在阳光照射下的小灰尘上。   这让我忽然想起青海的阳光下,也是这样飘洒着的一粒粒金灿灿的小灰尘。想来,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。愣了一番,我突然有些想念那里的天空。   然后,我就真的再想去看看了。   ☆、第34章   我坐上飞往青海的航班,花光了身上仅剩下的所有钱。即便如此,躲过顾向阳也是极好的。   不是不见,而是不知如何面对。因为他于我,实在是一个爱恨交加的人物。   有些困,我戴上眼罩,脑袋一歪准备睡觉。旁边突然一阵低语,以为是同排的乘客遇见了熟人,我便没有在意。一会儿,声音消散,我的肩头沉了一下,是人头躺了上去。   我纳闷,摘了眼罩,便看到了顾向阳。   “眼珠子瞪那么大干嘛?”他坐直,开口。   我扭头,背对着他过去,吸了吸鼻子。好像从来,他的出现都是这般,来无影去无踪的。我想,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神龙了,去首不见尾。   没有搭理他,我继续戴上眼罩,而他,也再没开口说话了。   下了飞机,我兀自向前走,被顾向阳捉了胳膊:“跟我回去吧。”   机场是来来往往的行人,在我的余光里急匆匆的赶着路。他们没有注意到正在僵持着的我们。   “回哪里?”   “回家。”顿了顿,顾向阳又说:“别忘了,你是我媳妇儿。”   “我没忘。但是我现在并不想看见你。”   我扯掉他放在我手腕处的手,转身走掉了,那里,好像还有属于他的余温。他没有跟来,但是我的后背不自在,我知道,那是因为他一直在盯着看。   一个月后,我找了一份高中教师的职位,住的地方,是学校给安排的。我一个人懒得做饭,所以每餐都会去学校的食堂吃。   有时偶尔会看见我们班的学生,他们就会羞涩的说声“老师好”。但我看见更多的,是牵着手晃荡在食堂窗口的小情侣。   早恋是不被允许的,但显然,他们好像都没放在心上。   过了实习期之后,已经快入冬了。我教的是高一的数学,然后还会一直陪他们到高考。一日放了学,我徒步回了家属院,走到楼梯口的时候,我看到一个身影匆匆朝向我相反的方向走去。   我有些纳闷,那个身影,好熟悉。   今年是暖冬。青海下完第一场大雪之后,学校放了假,我彻底没了事情。赖床到很晚的时候,有人敲门。   以为是哪个老师,我便披了大衣去开门,之后,我便怔了许久。   “怎么是你?”   来人笑笑,直接走到了我的屋内:“怎么不能是我?”   一阵寒凉袭来,我关上门。没等我开口,邱景辰又说:“我要结婚了,乔恕。”他说这话的时候,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。   我笑了一笑:“好啊,有点突然。是哪家的姑娘?”   “难道你不想问问为什么?”   “你结婚,...我为什么要问为什么?”   “...”   午饭将至,我的肚子叫了一声,挺响亮。邱景辰翻开我的冰箱,面露惊诧:“你在闹饥荒?”   “...不是,我爱吃胡萝卜。”冰箱里只剩下三根胡萝卜。   香气四溢的一盘胡萝卜小炒端上来的时候,我咽了口唾沫:“你还会做饭?”咂了咂嘴,我竖竖大拇指:“赞一个!”   我开动之后,邱景辰又端来一盆萝卜汤之后才坐下。只不过他不吃,只看着我吃。   “你不吃?”我抬头,瞪大了眼睛。   他摇摇头。   我递给他一双筷子:“你不吃,我也不吃。”   他接过来,夹了一口胡萝卜放在了嘴里:“和我结婚的是威枫的死对头森城红酒总裁的千金,唐乐乐。”   “挺好的。门当户对。”   “你不想知道顾向阳和我妹妹的关系?新闻里,你不会没看过吧?”顿了顿,他又试探性的问:“你和顾向阳,离婚了么?”   我摇摇头。   “没离?”   “我是说你的话太多,打扰我吃饭了。”   邱景辰被噎到,拿筷子敲了一下我的脑袋,不再说话了。我突然想起了什么,问:“你以前,来过我这里么?”   他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   “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?”   “你老公。”   这下换我被噎住了。顿了顿,我说:“邱景辰,不要再让他为难了。”我想,邱景辰知道这个“他”是谁。   “为什么?给我一个理由。”   我放下筷子,看着邱景辰,一本正经的说:“我爱的是他。你应该明白的,改变不了的。你这么做,无济于事。这一生太短了,我们都需要为自己而活。唐乐乐---”我顿了顿:“好好和她过吧。”   太阳的光照射进来,北风不和谐的敲打着窗。   邱景辰低下头,喝口汤:“顾向阳对不起你。你对不起我。”   “可是我们谁也不欠谁。”   饭毕,邱景辰手里搭着大衣站在门口对我说:“再见,乔恕。”转过身,他又停下:“我不会再和顾向阳斗了。至于我的妹妹,她应该是和我一样,一头热。”   “景辰,祝你幸福!”   第三个年头的时候,我的学生结束了高考。期间趁着寒假,我飞到了多伦多一次,沈小南生下一个女儿,我给起的名字,安暖暖。她还告诉我,顾向阳每年都会给他们的公司做投资。   学生毕业晚会,我也跟着凑了热闹。现场气氛不错,还有几个,公开牵了手,大方走在我面前的:“乔老师!”   我说:“我早就知道的,没揭发你们。”   旁边一个男孩子跳出来:“老师你偏心!”又出来一个早恋的,只不过这对被我扼杀在了摇篮里。   我撇嘴:“你再说一遍?”   他低下了头。因为恋爱,他的成绩直线下降,当年家长都指着我的鼻子骂了。   一时没忍住,我被学生灌了许多酒,喝飘了。他们还不放过我,非让我献歌一曲,我笑笑,拍拍胸脯:“让你们见识见识,老师当年是怎么吓死一头骆驼的!”   我说的这个“骆驼”,是顾向阳。   当年,我翘课去蹭了高三的毕业晚会。顾向阳和一个女生合唱了一首情歌,引来台下众花痴呐喊。我没有呐喊,但是自卑了。   台上的顾向阳太耀眼,都快把我闪瞎了。   回到家,我练开了芭蕾舞,嘴里却不自觉的哼起了那毕业晚会上顾向阳唱的歌。恰巧他进来,听见我的哼唱,捂着腰笑趴在了床上。   只是我的床是吊床,他摔下去,把鼻子摔流血了。   “咦~”我开了嗓子,学生们都很不给面子的笑了。我把话筒一扔:“不唱了!”   只是那时,我已经醉了。穿的是高跟,我的脚崴了,“咔哧”一声,我倒下去了。没摔倒,倒在了一个温润的怀抱里。   这怀抱,熟悉,久违。   瞬间,学生们尖叫了起来,女学生更甚:“哇!好帅~~好帅!”我没来得及看清,便醉了过去。   这一觉,我睡的甚是香甜。醒来时,我先是看到陌生的装潢,然后才看到了旁边正看着我的顾向阳。   “早。”   我没吭声。   “随我回去吧,顾太太?”   我依旧没有吭声。   “我想你了。”   这回我动了动,转了个身。他又把我掰过来,压在身下:“你老公都独守空房三年了。”   我们都闭口不提以前,怕是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,又被扯烂。   “我不能生了。”我说。我陪沈小南做第二胎产检的时候,自己也顺便做了一个检查,多伦多的医生亲口告诉我的。   “我知道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我们可以领养。”   “可是我不爱你了。”我是真的不想爱了。   “别瞎说。”说罢,他把我搂在怀抱里:“跟我回去,我把所有的财产,全部转到你的名下。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只要你开心。”   那一刻,我哭了。发誓再不会流一滴眼泪的我,这么快,就违背了誓言。   ☆、第35章   秋天注定就是一个多事的季节。   顾向阳说到做到,把所有财产全都转给了我,还带我参加了所有需要带舞伴出席的晚会。一时间,流言四起。所有的报道都在人肉,顾总裁娶的老婆到底是何方神圣。   我披了一件大衣,站在阳台看天空。   顾向阳走过来,从后面抱住我,把头放在我的脖颈嗅了嗅:“我老婆好香。”   “我还记得多年前那个夜晚,邱景辰给我打电话,说要带我去青海支教。那是我独自流浪在北疆四年后,再次回到小城度过的第一个夜晚。和今天晚上的一样,繁星如炬。”   “老婆,你老公硬了。”   我怔住:“那就让他软下去。”   “好。”说着,他把我横抱起来。   我惊呼:“你干嘛?”   “不是你说让他软下来么?没有你,他怎么软?”   我哭笑不得。僵持良久,我问:“把我推在风口浪尖,你是何居心?”   他把我压在身下,说:“要把你宠上天。”   顾向阳忙完了年关的最后一阵子回到家的时候,我正在熨衣服。他把衬衣脱给我:“脏了,洗洗。”顿了顿,又道:“你洗,手洗。”   我把它放在一边,阻碍了我熨衣服。   这一扔,衬衣领口的口红印露出来,成了我的眼中刺。熨完最后一件衣服,我又把他的衬衣洗了洗,晾在了阳台上。   午饭,顾向阳从书房出来,一直盯着我看:“你有没有,想要对我说的?”   我摇头。   “真没有?”   我还是摇头。   他急了,指着阳台上的衣服问:“你没看到衣服上的口红印?”   我放下筷子,也看着他:“看到了。怎么弄的?”   说罢,他微抿着嘴唇,良久才点点头:“吃饭。”   之后我躺在沙发里打盹儿的时候,顾向阳蹭过来,说:“这高松,非得往我领子上盖上一个口红印。”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对我说。   傍晚顾向阳出去了一会儿,回来把外衣随手一扔,扯了扯领带,说:“收拾一下,我带你出差。”   此时已是隆冬,我蜷缩在暖和的壁炉旁拼图。   “冷。我不去。”   “不去也得去。”这语气不容置疑。   我放下拼图,跑去整理衣服,顺便问:“去哪儿,待多少天?”   “北疆。”顿了顿,他走过来,看到盘腿坐在地板上的我,笑笑:“傻瓜。收拾收拾你自己就行了,那里什么都有。”   北疆。这是我待了四年的城市。   “怎么想起来去那里?”我问。   顾向阳在我额头上盖了一个章:“老婆陪我去了就知道了。”   我们连夜飞到那里时,恰值深夜。零下四五十度的温度,彻骨的寒。顾向阳把我裹在他的大衣里,说:“冷么?”   我点点头。   “相比你上学那会儿,还算暖和。”   他带我进了一栋公寓,并非酒店。我纳闷:“这是哪儿?”   “我们的家。”   我吃惊:“你什么时候在这里有房子的?”   “你上学那会儿。那时候我经常往这里跑,不是还被你撞见过几回么?”他撇嘴:“别告诉我,你忘了。”   怎么可能会忘记。   “可你大可不必一下子买下一栋房子。”我还是不可思议。难道有钱就可以这么任性。   “还有,我并不是为了看苏杏儿的。”顿了顿,他看着我说:“是来看我老婆的。”   过年夜,顾向阳想吃饺子,可是我不会包:“咱买速冻的吧。”   他摇摇头。   于是我上网搜了步骤,又打电话请教了沈冰燕,才包了一顿量的饺子。无奈手法不娴熟,饺子下了锅,全都散开了,成了一锅面汤。   我端了一碗面汤过去。顾向阳瞧见,看了我一眼,然后像是挑逗小狗一般的摸了摸我的头,说:“一回生,二回熟。不错了,以后接着给我包。”   我面上点点头。你把我当女仆使唤么?我心里想着。   最后一碗汤下肚的时候,外面响起了礼炮声,一阵又一阵的,像极了北国的豪爽。   “熟悉么?”顾向阳问:“我指的是,这礼炮。”   确实挺熟悉的。我曾一个人,默默看了四年。   我点点头。   他又说:“你上学的时候,每次放礼炮,我都在这里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:“之后便赶了飞机,陪乔威过节去了。”   似乎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,顾向阳伸了伸懒腰,道:“我困了。”   “说好的,我做饭,你洗碗。”我率先放下筷子,跑进了卧室。   次日傍晚,顾向阳装备完毕,把睡着的我叫醒:“老婆,我们去看冰雕吧!”   仔细想来,在这里生活了四年,我却还没怎么看过冰雕。极害怕冷,但我还是被顾向阳拖了过去。   是刚开始的时间,人很多,大多是游客。我和顾向阳一人一个企鹅身材,蹦跶了进去。之前听室友说过,看完冰雕之后可以震撼到睡不着觉。   我一眼望去,到处都是彩色的灯,五光十色的。虽是冻的伸不出手,但我的心是热的。心情甚佳,我溜到一个发光的城堡面前,看呆了。用手杵了杵身边的顾向阳,我想让他帮我拍张照。   可是我扑空了。   扭头看看,并没有找到人。他不见了。   眼前到处都是人群,熙熙攘攘的,我耳边是聒噪的声响,眼里的世界是晕眩的。这样的消失我还是没能适应,像是找不到了妈妈的小孩子,我突然哭了。   不能每次都是这样,顾向阳就这样蒸发掉。   我慢慢走着,越过一个又一个奇幻的冰雕,渐渐的,这里的人都消失了,只剩下了我自己。   我唤了一声:“顾向阳...”   回应我的是一道婉转的回响。最后,整个冰雕展真的都没了人,空荡荡的,寒意随着毛孔慢慢渗透进我的心里去。   顷刻,出现一队溜冰的青年,手捧着一朵玫瑰飞来。我来不及躲闪,回过神的时候,他们已经飘走,而我手上,多了许多玫瑰。   我数了数,是99朵。   随后一声巨响,我抬头,看到夜空上方那郝然的几个大字:“乔恕,嫁给我。”   乔恕,嫁给我...   我并没有那么快接受过来,冰雕展里的人便鱼贯而出,像是被关了很久的小山羊,一下子放开栅栏时的雀跃。紧接着,是穿了正装的顾向阳,从人群里缓缓走过来。   那条路很短,但他走的很慢。   然后我便哭了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所以目光里的顾向阳也看的并不清楚。待他走进,然后单膝跪地,拉起了我的手,说:“乔恕,嫁给我。”   周围的人都在呐喊:“嫁给他!嫁给他!”   我低头,眼泪落下后,才看清顾向阳手里的钻戒。很亮,像极了这午夜的精灵。顿了良久,我点了点头。   回了公寓,顾向阳一直在追问:“为什么不开心?难道你不喜欢?”   我摇摇头,准备进浴室,被顾向阳捉住:“给我一个说法,不然你今天什么都做不成。”   我泄气,坐在床边:“这样大的幸福我接不住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还有,我非常不喜欢你不翼而飞。消失的时候,记得告诉我一声,好让我有心理准备。”   顾向阳的脸色耷拉下去。我知道,此刻他很生气。   一直冷静到深夜,顾向阳的大手将我拥进他的怀抱,然后在我眉间落下一个吻:“分分合合太累了,我再不会把你丢下。”   ☆、第36章   次日醒来,我扭头看到枕在我发梢上睡的香甜的顾向阳,安静的像个婴儿。我一直盯着他,然后他便睁开了眼睛。   我们就这样相互看了好长时间。   “本来是为了弥补我们惨淡的结婚典礼的。”顾向阳开口:“我还没有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。”   “无所谓了。”我说。   “不能无所谓。”   “那你自己去结婚吧。”   “...”   赖到中午起床,太阳光倾泻如注,暖洋洋的照在人心底。顾向阳拉着我去公园里走了一圈,那里有一个遛鸟的大爷,和顾向阳攀谈了起来。   我坐在长凳上,拿手抓着洒下来的一朵又一朵的太阳光,不亦乐乎。许长时间顾向阳走过来,摸摸我的头,坐在我的旁边:“老大爷那只鸟我想要了。”   我依旧看着手里的阳光:“难道你就那么想夺人所爱?”   他点点头。   “我管不着。”   “大爷不答应。”   “你跟我说有什么用?”我皱眉。   “小时候,没来乔家之前,我也有这样的一只鸟。”顿了顿,顾向阳又说:“只不过,在我妈死后的不久,它也死了。”   我没有说话。   “我只是逗逗你,没想要大爷的鸟。”他笑笑,又摸了我的头:“拉老公起来,咱回家吧!”   一直过了元宵,顾向阳还没有起身返回小城的意思。我不解:“平常你不是很忙么?”   “现在也忙。”   我这才注意到顾向阳手里拿着电脑,想来,是在处理公务。   “年也过了,我们该回去了。”   他放下电脑,道:“皇帝不急太监急。”顿了顿,又说:“下午我们去瑞士。”   “去那里干嘛?”我瞪大了眼睛。   “参加,婚礼。”顿了顿,顾向阳低下头回到电脑上:“陪老婆转转。”   婚礼...   我惊诧:“谁的婚礼?”   “一个傻子的。”   我们到瑞士的时候,那里正下着雪。街道异常清冷,我的手脚冰凉,鼻尖儿也冻的通红。顾向阳拦下一辆车,我们坐进去,暖气扑面而来时,我才觉得舒服一些。   然后他把我的双手抽过去,攥在了自己的手掌,又呼了口气,搓了搓。   我的手就不那么凉了。   要是你早就这么乖,我们早就儿女成群了。我歪头想了想。   找了酒店住下。次日,顾向阳带我去了雪山,那里有好多滑雪的人。穿越了一个山头,还在那里转一个圈,打一个转儿然后再接着向前继续滑的人比比皆是。   我是没有玩过这个的,倒是有些兴趣。   “要不要试试?”   我迟疑了一会儿,摇头。   “你个笨蛋脑子里都想的什么?”顾向阳笑笑:“放心,你到不了人家那种程度。我只是,让你在地上,慢慢滑一滑。”   我就知道,他不会那么好心。   顾向阳把工具递给我,然后蹲下来给我装备好,接着慢慢搀扶着我,一步步向前走去。我想我的平衡能力还是不错的,倒是上手很快。   他也有些惊讶:“原来我老婆还是挺聪明的。”   我瞥了他一眼,然后把他推开:“你滑你的去吧,我自己可以。”   他被我嫌弃,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台,便冷哼一声:“你摔倒了可别叫我,叫我我也不来。”  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,干净的一尘不染,像是一个,天堂。我呼了口气,对着皑皑白雪笑出了声,然后慢慢向前滑去。   那边,顾向阳很快也开始自顾着滑起来,还和一个外国妞儿一唱一和,配合默契,笑的灿烂。意识到我的注意力有些偏了,我甩甩头,一鼓作气,也冲了出去。   可是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。   我没有意外的摔了一个狗啃雪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我已经被人搀扶了起来,抬头一看,才看到一个蓝眼睛的帅哥。   他说了一大堆的单词,我只是觉得太好听,但一句都没有听懂。所以我便猜测,他是在问我有没有事。   我就一个劲儿的回答:“我没事先生,谢谢你。”用的是中文,他没有听懂。反应过来,我想用英文再说一遍,但是被顾向阳打断了。   他跟外国帅哥攀谈了一会儿,那人便走了。   我问:“你还会法语?”   他拍了拍我头上的雪,道:“怎么样,有没有很崇拜我?”   我瞥了他一眼,把工具一撂:“我不滑了,你滑吧。”顿了顿,我又说:“我看着你滑。看着你孔雀开屏,勾引外国小姑娘。”   他抿嘴:“我还没有说你呢。不是老公的手,你也敢牵?”   我意识到他是在说刚才,我被蓝眼睛帅哥搀扶着从雪地上爬起来的时候。   “你还滑不滑?”   我坐在一旁的休息区,喝着热茶专心的看起了滑雪表演。也是才知道,原来顾向阳滑雪的技术也挺厉害。在空中飞扬的这个他,意气风发,洋洋得意,是一个青年人该有的秉性。   同样也是,我最喜欢的样子。   一会儿,我听到有鸟叫的声音。转过头,我看到了一只青色的小鸟,在一个木制的笼子里啄着水。   小模样挺惹人喜欢。   我放下热茶,看到旁边鸟的主人,也是一个蓝眼睛的外国人。我不懂法语,便费了好大的力气,用手机软件做翻译,向他表明了我的意图。   我想把这只鸟买下来。   他笑笑,在我的手机上写下:“我就是卖鸟的,漂亮的女士。”   我很开心,然后回过去:“谢谢你,先生。我的丈夫,他喜欢小鸟。”   “噢,是么,你的丈夫真幸福!”说着,他拍手,然后竖起了大拇指。   只是这时,顾向阳突然走过来,将我拉起:“乔恕,你是不是不长记性?”   “我哪里不长记性了?”   “你...”   我把鸟笼呈现在他的眼前,顾向阳便不说话了。像是一只斗鸡,慢慢丧失斗志的样子。   “你干嘛呢?”他笑眯眯地问。   “我给一条蛇买了一只鸟。”   他反应过来:“那作为辛勤的农夫,你能不能再帮蛇一个忙?”   我皱眉:“什么?”   顾向阳把鸟笼夺过来,然后给了我一个吻,舌吻。绵长,纠缠。都快把我给亲晕了。然后他笑笑:“这只鸟,就叫小宽吧。”   “真难听。”   “你是小恕,它是小宽。”   ☆、第37章   回去的路上,我逗了逗小宽,反倒把自己逗笑了。顾向阳说:“一对儿傻子。”   我撇了他一眼,没有搭理。   他不依不饶:“傻媳妇儿买了一只傻鸟,你看它,都不会叫。”   说罢,小宽就叫了一声。顾向阳便把目光放在车窗外面:“今天天气挺好。”   “下雪了。”我答。   他“嘶”了一声:“逗你的鸟儿,乔恕。”   我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,然后问:“咱不是来参加婚礼的么?什么时候?”   “明天。”   次日一早,天还没有亮,顾向阳的手便一直在我身上游走,像只苍蝇。我拍打下去,那手下去了,我的嘴却被堵上了。   睁开眼,我看到顾向阳笑眯眯的桃花眼:“乔恕,我们该去参加婚礼了。”   我翻了个身,背对着他:“参加婚礼你那么着急干嘛。我好困,我要再睡会儿。”   他作罢了一会儿,接着又开始不安分,我有些忍无可忍:“我想睡觉!”   “参加完婚礼,咱好好睡,想睡多长时间睡多长时间好不好?”   我没有想到化妆师是被顾向阳请到酒店里来的,而且,今天这场婚礼的主角,是我们。   睁开惺忪的睡眼之时,我被自己的造型惊呆了。高高的发髻后拖着一尾白纱,我的刘海儿被收起来,固定在头顶,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,一下子成熟的我自己都不认识了。   然而礼服拿进来的时候,我才是真的震惊了。这哪里是礼服,这分明是婚纱,洁白无瑕的,婚纱。   “我的小恕就是新娘。”面对我的质问,顾向阳点点头。   这真是一个surprise。我想。   顾向阳竟然骗我。我想。   我竟然有些感动,我想。   之后,韩妙言和金锦探出了脑袋,我从镜子里看到了她们:“出来吧。”她们含笑走过来,我又道:“原来你们合起伙儿来骗我。”   “天哪乔恕,如果是这样的骗局,我宁愿被骗!”金锦非常夸张的说。   韩妙言摆了摆我的裙摆:“我们乔恕真美。”   我有些晕眩。因为这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在做梦。这哪里是我敢想象得到的呀。   许久,酒店的小生道:“女士,车已经在楼下等着。”然后,我便被金锦她们拖着下了楼。是我结婚,但她们都好像比我兴奋。   结婚典礼举行的地点在瑞士的一个古堡。我是在临上台前才又见到的顾向阳,他穿的是一身深蓝色的西装,板正的一个褶子都没有。刘海儿收了上去,不说话的时候,酷酷的更加令人讨厌。   沈冰燕和沈小南她们是刚刚赶过来的,我着实有些意外。   “真是太突然了,我和你爸爸都没有好好准备准备!”沈冰燕紧紧捞着我的手说,好像一不小心我就会从她眼前飞了似的。   “我也是才知道的。”我看了顾向阳一眼。意思是,他是罪魁祸首,把大家都蒙在了鼓里。   “唉,我都成了俩孩子的妈了。”沈小南瞥了我一眼,然后又瞪了一眼安泽海。   说到孩子,我的心抽搐了一下。顾向阳便连忙挽起我的手放在陆然手里:“爸,你牵着小恕吧。”   从古堡的长廊一路走过去的时候,顾向阳就在我的对面等着,笑眯眯的。   那个瞬间,遥远的恍如隔世。仿佛一转眼,我们还只是待在乔家老宅时那两个爱斗来斗去的小屁孩儿,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营小利便心花怒放。可那萦绕在耳畔的古典音乐一直在提醒着我,我和顾向阳,已过沧海。   他牵住了我的手,郑重的像是牵起了一个世纪。   此时,古堡里的音乐从古典乐换成了一首情歌,还是顾向阳高三毕业那年,顾向阳在晚会典礼上唱的那首。   后来顾向阳对我说:“我上台的时候看到了你。坐在第一排最边上那个灯光忽略了的角落里,瞪着又圆又傻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台上的帅哥看。”   我问:“哪里有帅哥了?”   他看看我,不说话了。因为,我也觉得我扫兴了,扫了他的兴。   然后顾向阳吻了我,在古堡里,我还听见了台下观众的鼓掌声。他附在我的耳后轻轻说:“小恕,你太美了。”   小恕,你太美了。   本文完